第四十二章 华发犀香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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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木质大门轻轻掩住,应该是有人已经起床,叩响门上的铜环,片刻工夫就听到院内传来一声:“谁呀?”

    门内一道精致的照壁,照壁之上镌刻的是松鹤延年。视线被照壁挡住,看不清院内的情形,鹤发童颜的老妇人看着我俩:“老头子,家里来客人了。”

    绕过照壁,展现在人面前的是一处面积颇大的院子,院子周围种满了花花草草,院子正中央有一处凉亭,并未题字,亭内有一人正在打太极,鹤发童颜,精神抖擞。

    亭内有一香炉,炉内轻烟袅袅,那人收住身形,看了一眼我和短短:“找我们老两口有什么事情么?”

    院内微风拂过,赵凌凌的母亲提着花洒正在浇水。

    赵凌凌的父亲坐在凳子上,端上两杯清茶,递给我和短短:“孩子,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此时的太阳正好从云朵之内钻出半个脸面,在无尽的云海之上肆意挥洒着慷慨和希望,一缕霞光沾染到精致的茶杯之上,赵伯父吹了吹杯中的茶叶,慈祥的看着我。

    我放下茶杯,低声说道:“我来是为了,赵凌凌。”

    赵伯父手中的茶杯无端的抖了一下,反而转过头朝赵伯母说道:“两个孩子还没吃早餐,你去厨房??????”

    正在浇水的赵伯母全然不疑,笑着放下花洒朝我说道:“行,你们爷俩慢慢聊,我去厨房忙活了。”

    我转头看向短短:“要不你也去给赵伯母帮一下忙吧。”

    待二人走开,我低声说道:“前两天刚刚见过赵凌凌。”

    赵伯父神情一动,倏然之间又是落寞不已:“不可能。”

    赵凌凌和麻栋为大学同学,当初麻栋来见自己岳父、岳母之时,遭到了二老的极力反对。

    赵凌凌从小生活优越,家境富裕,而且家里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赵伯父说道:“当那小子提着东西上我家门时,我就已经表示的很清楚,她俩不合适。”

    一是、麻栋家中实在没钱,养不起这么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其二、老两口也舍不得养了这么久的大白菜,就被一头不怎么出色的猪给拱了。

    赵伯父放下茶杯:“可是我也不知道那小子使得什么鬼把戏,居然把我女儿给套的牢牢地。”

    二老不同意他俩的婚事,也没有料想到自己姑娘在这一次的事情之上,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决心,如此的倔犟。

    就在二老松口的前夕,小两口偷偷私奔,这一跑就是三年,没有得到一丝音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赵伯父面露追忆:“三年后,女儿回来了,还带来一个孩子。”

    私奔三年后,麻栋和赵凌凌产下一子,借着孩子的面,二人上门前来缓和尴尬。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家姑娘怀中的孩子,浓眉大眼,确实有他老赵家的血缘,当那个孩子一把抓住自己胡子咯咯笑个不止的时候,赵伯父再也板不住那张严肃的面容,也算是最后承认了二人的婚事,认下了这个孙子。

    好景不长,麻栋着手办起了自己的画展,赵凌凌也开始上班,为生计跑起了活路,可是这孩子就落在了二老的肩上。

    2015年12月05号,赵伯父说他永远记得这一天。

    在这个舒适安逸的小城当中,冬天来的比以往要略微早一些,二老神情忐忑的拿着为自己孙子准备好的小衣服,焦急的等待女儿带孩子上门。

    路上行人神色匆匆,如同小精灵一般的雪花,飘飘洒洒落在了马路之上,忙碌一天的赵凌凌怀抱着孩子朝自己父母家中走去。

    怀中的孩子,还未曾见到过雪花这样稀罕的玩意儿,娇嫩的肌肤感受着它的冰凉,一张嘴,稀缺的乳牙格外好看。

    二老不知道这当中发生的事情,等到后半夜,才收到了医院的通知,已经等了一天的二老,急匆匆赶到了医院的重症间。

    隔着厚重的玻璃,看到自己女儿浑身血迹,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抓住医生的手腕,嘴里念念有词只有一句:“我孩子呢?”

    医生挣脱赵凌凌的手腕:“患者情绪极不稳定,打一针镇定剂吧。”

    赵伯父看到昔日自己女儿居然成了这样一幅模样,抓住自己胡子朝自己笑个不停的孙子居然也就这样不在了,赵伯父一把抓住麻栋的衣领,正要责问,就看那身边的老伴,受不了这样大的刺激,双腿一软,就此躺在了地上。

    赵伯母受到过度刺激,颅内出血,幸好发现的及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自己的女儿,却自此变了个模样。

    怀中一直抱了了玩偶,硬说这是自己的孩子,看过数家精神科领域的专家,可还是得不到缓解。

    2015年12月27号,赵凌凌在去往北京找寻专家的路上,突然昏迷不醒,彻底成了一个植物人。

    这个噩耗,根本就不敢说给自己老伴听,害怕就这样一去不复返,这一瞒,就是一年半之久。

    赵伯父向后看了看,发现没人,压低声音说道:“可能是日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吧。”

    麻栋一人担负起了赵凌凌所有的衣食起居,一年半之久,没有一日落下。

    赵伯父端起茶杯:“我有时候可怪我自己,当初是不是不阻止二人,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一番地步?”

    我喝了一口已经变凉的茶水:“哪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啊,在说当初不也是为了她好么。”

    赵伯父不置可否:“麻栋真的是一条汉子,我有一次忍不住,偷偷的去看了一下凌凌,去的时候麻栋正在给凌凌洗脚,躺在床上的凌凌,面色红润,就像还未曾出事一样,你说一个年纪不过三十的人,把青春花在一个植物人身上,有什么意义?”

    赵伯父当时就说,让二人办理离婚手续,麻栋是个好男人,是个真汉子,只是自己家姑娘的福分浅,没这缘分,别在耽误这个汉子。

    只是麻栋一口否决,自己当初跪在这个姑娘面前,说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男人说出的话怎么能够不算数?

    当初义无反顾跟了一个一贫如洗的自己,而今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姑娘,肯为了生活底下头颅,为了生计能够放下自己弹钢琴的手,转而拖起了地板,洗起了衣服,做起了饭菜,这当中,付出了多少,麻栋心里最清楚。

    我心思一转问道门口的符纸和灰烬。

    赵伯父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发生已经有半年之久,在那门口总有一个鬼魂在哭泣不止,二老心里害怕不说,也是可怜那滚魂野鬼,再想起自己的以后,自家姑娘瘫在床上,孙子也不在人世,说不定待二人百年之后,坟前无人问津,做那可怜的无家亡魂。

    二人也就算是积攒一件阴德,月月给门前的鬼魂,烧一点纸钱,全当是一点安慰而已。

    我从怀中掏出一个戒指,问道:“这个你认识么?”

    这枚戒指,就是当天晚上,赵凌凌给我的那枚。

    赵伯父看了一眼那枚戒指:“这是?”

    赵伯母手中的盘子掉落在地:“这个戒指是我女儿的呀!”

    问清所有的问题,我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朝二老说一句抱歉,拉着短短出了院子。

    短短问我,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我心中感慨有余:“还记得梅放梅长老口中的犀香么?”

    “知道啊,怎么了?”

    “问题全出在那犀香之上,麻栋,你骗我骗的好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