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宫里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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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家有钱,薛家没有权,薛家的有权有势的亲戚们都完蛋了,薛家如今只能寄人篱下、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厚着脸皮借着无亲无故甚至还隐隐有仇怨的荣国侯府的威风抵挡外面的刀光剑影。

    这就是薛家的现状。

    京师里的人的眼界可不是一般地高,在京师人的眼里,外地人都是没权的主儿,即便是有钱,也是别人的钱袋子。大家看薛家进京之后,不去王子腾家里住,反而住进了贾家,而且还是贾赦的家里,正常人的反应都是:哦!原来薛家是贾家的钱袋子。

    大家默认的贾家跟薛家的关系便是:贾家,也就是贾赦这边为薛家提供保护,薛家上缴钱财买平安。

    这才是世人能够接受的,也是被公认的权贵之家跟商人之家正确的往来姿势。

    所以,看在贾赦的面子上,看在荣国侯府蒸蒸日上、炙手可热的基础上,京师之人默认薛家是贾赦的荣国侯府的禁脔,薛家的人脉和资产也是荣国侯府的势力范围,其余的权贵们也没有对薛家出手。下面的人争利,那是下面的人的事儿,他们这些人家可不会轻易对把手伸到别人的地盘上,尤其是薛家还是住在荣国侯府里的。

    这本来就是一种姿态,无声地宣告贾家和荣国侯府对薛家的态度。

    只是,现在不同了。原来应该是薛家为贾家提供财货才对,如今却反过来变成了贾家向薛家提供财货。这就违反了游戏规则。

    说实在的,刚开始的时候,得到这个消息的人家没一个敢相信这会是真的。探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以为是无稽之谈。可是薛家也的的确确是在往外面卖石头,而且价钱还非常便宜。

    只要有点手段的人都知道,如果是贾家或者是贾家授意下面卖石头,他完全可以以十五两银子的价钱一点一点地卖。横竖江南的太湖石是有数儿的,产量还不高,价钱还贼贵,对比之下。可是马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几乎仿得无法分辨真假的仿太湖石有的是人捧场。

    所以,即便大家不敢相信,可是那流言始终都没有消停过。

    直到贾玖在贾母面前跟王夫人扯破了脸皮。

    这两年来。在贾母面前,贾玖跟王夫人一直相安无事,甚至每逢贾政王夫人贾宝玉贾兰的生日的时候,贾玖都会有所表示。让贾母都快忘记了。他的两个儿子已经分家了的事实。可是在外人的眼里,贾赦跟贾政不但已经分家了,还分宗了,甚至贾政还欠着哥哥一家三条半的人命。

    即便贾母一心认为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王夫人在佛堂里面呆了这几年,头发都白了,看上去比他这个婆婆还老些,就是有罪过也完了。可是外人却不这么看。

    贾元春封妃、贾母要求贾赦为贾元春的省亲别墅出银钱。这事儿,大家都看着呢。结果。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贾赦有什么动静,倒是王夫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似乎又干起了放印子钱的行当。只不过这一次,王夫人就只能用贾政或者是贾元春的名头了,至于来钱更快更多的包揽诉讼,贾政的名帖却是不够用的。

    薛家跟那仿太湖石的事儿,其实有不少人隐隐在嘀咕,是不是背后还有故事,不然,以薛家的家世和能耐,又如何能够弄来这许多石头?

    如今,薛家的石头卖得差不多了,贾玖跟王夫人也在贾母面前扯破了脸皮,外头自然也都得了消息。

    这也怪王夫人自己。他身边的奴才们一个比一个奸猾,偏偏王夫人自己没有多少本事,管不了这些奴才们,使得这些奴才们越发自在,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面倒。如此,薛家在仿太湖石上挣了上千万银子的话是传得满城风雨。

    王夫人跟他的奴才们都知道,薛家交上来的账本上记录的是每石仿太湖石十二两银子。可是传到外面,这话就成了:薛家借了贤德妃娘娘与王夫人的威风,硬生生地逼着贾郡君弄了一百万石仿太湖石,转手卖出去一半,轻轻松松地赚了六百万两银子。

    可话到后街上一转,变成了薛家跟王夫人联合起来,只从贾郡君手里弄走了一百万石仿太湖石,转手就卖了一千两百万两银子,却拿一小匣子珍珠就把贾郡君打发了。

    再传到京师商圈里面,这话就成了,薛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借着贤德妃贾元春的光,跟王夫人两个用一小匣不值钱的珍珠,就从贾郡君手里弄走了一百万石仿太湖石,转手就以正宗太湖石的价钱出手了。薛家跟王夫人各得了一千二百万两银子,只有那贾郡君,忍气吞声,替他们在道门担着不是。

    这些还是明面儿上的。私底下更有人形容王夫人如何指着贾元春的威风,在贾母面前说三道四,贾政又故作姿态,夫妻二人联手,挤兑得贾赦直跳脚却拿他们没有办法,贾郡君没奈何,只得站出来为父亲分忧,把事情压下去。

    分明是没影儿的事儿,却经过妙笔生花,硬生生地变得活灵活现。王夫人如何一次一次在贾母跟前装模作样、如何狮子开大口,贾政如何配合妻子又如何端出忠靖王事逼迫哥哥,贾母如何迟疑又如何在王夫人抬出贤德妃的时候改了口,说的是绘声绘色宛如他们亲身经历一般,就连贾玖屋里的几个丫头的家里,也当真有这么一回事,私下里一再打听。

    虽然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是对于那些凡夫俗子来说,他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话。

    那些商人们虽然不致于那般简单地就信了流言,却也不致于那般轻易地就放过了每一个消息。更何况荣国侯府里安安静静的模样,也真叫他们吃不准。

    京里的商家背后基本上都有后台,跟曹家这样。他们的后台就是道门。曹家跟其余几家跟道门有关联的人家组成了联盟,互相扶持互相照应,一起规避风险。他们拥有的是强大的实力、人力和财力。

    比这几家略差一点的,便是内府管辖的那些皇商,而且还不是一家,而是许多家。这些商家实力也许不够,但是都归内府管辖。如果上头有命令,必要的时候他们也会联合起来,更不要说。盐铁官营了。很多买卖,也只有内府的皇商才能够做。他们拥有的是权力。

    第三阶梯是那些世家麾下的商人们。这些商人拥有很强的地域性,而且都带着非常深的世家烙印,而且个性鲜明。比方说儒商什么的。比起一般商家。这些商人们在利益和名声之间往往更看重名声一点。

    第四阶梯才是那些依附在豪门之下的商家们。

    原来的薛家属于第二阶梯,可是失去了皇商招牌之后,如果不是依附着贾家、依附着荣国府,只怕他们就要彻底沦落下去了。

    可以说,薛家之所以能够撑下去,是因为贾家,因为贾赦,因为贾玖。因为薛家住进了贾家、住进了贾赦的宅子里。因为薛宝钗费心讨好贾玖,所以没有人出手收拾他们。

    现在。薛家是犯了禁忌了。

    薛家的声誉最先受损,像什么当铺、古董铺子第一时间出现问题,没有客人上门了。大家都觉得,薛家依靠着贾家依靠着贾赦父女俩,结果,人还没出荣国侯府呢,就算计上了贾赦贾玖父女,这样的人家,人品首先要打个问号。他们连自己的靠山下手都这么狠,那么,在典当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坑人、把价值上万的东西说得只值三五千啊?那些古董铺子会不会以次充好、甚至直接拿赝品凑数啊?

    显然,这些铺子最先出现了问题,就连贫苦人家听说了之后,也宁可多走几步路,去别家当铺当东西。

    当然,古董铺子和当铺这样的铺子,本来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一时半会儿倒是不显,所以薛宝钗倒是没有发现端倪。反而是跟薛家合作多年的铺子,突然跟薛家的掌柜们客气了起来,但是,人家不许赊欠了,甚至很多时候,都要求薛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些事情,身在内宅的薛宝钗是不知道的,但是,薛家铺子上的掌柜们、伙计们却是明显地感受到了。

    然后,就轮到了那些妃子们动手了。

    那些妃子们,也不是个个都想着回家省亲的,也不是个个都愿意看到家里修一座可能只用一次的省亲别墅的。所以,明面上,他们很感激贾元春让他们升了位分,可私底下没有不咒骂的。

    你们家不讲究,这头享受着祖宗的福荫那头就把祖宗的祭田坟茔都卖了。可是我们做不到啊!

    偏偏上头的旨意,他们这些妃嫔又无法反抗,还必须按照旨意尽力完成。这些妃子们哪里不恨的。

    所以,在贾宝玉生日不久之后,连端午都没有到,夏守忠就派了一个小太监来了贾家,找上了王夫人。

    “前日我们夏爷爷偶见一所房子,是前翰林院院士的旧宅子,那花园收拾得极好,我们夏爷爷爱得什么似的。谁想到,那位段翰林十分讲究,不肯放低了价钱。我夏爷爷东拼西凑,总算了凑了两万银子,却还差三千。故而打发我来舅太太家,有那现成的银子,暂借三千。等过了这俩月就送来。”

    王夫人听了,吓一跳:“什么房子这么贵?”

    那小太监立刻就放下了脸:“舅太太可是有话?”

    王夫人在佛堂里面关了这些年,反应也迟钝了,可是不等于说,他就是笨蛋。他还记得夏守忠乃是六宫首领太监,自己的女儿还要多多地倚仗对方呢。

    王夫人一面让丫头奉茶,一面道:“小公公莫要生气,我不过是好奇,故而这么一问罢了。若是不方便,我也就不问了。”

    那小内侍哼了一声,声音也尖锐了起来:“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明面儿上叫得亲热。背地里还不是指指点点,笑话我们这些可怜人?谁让我们命不好,家里连粥都吃不起。只好送我们进宫做那伺候人的活计呢?!”

    这些小太监们最为敏感,也最为多心。今日他是第一次来王夫人这里,走的又是后门,那些小厮仆妇们哪里不打量的?别人窃窃私语,他便以为人家在背后笑话他是个不男不女的玩意儿。

    若是换了其他人,比方说吴贵妃或者是周贵妃家里,这小太监必然会忍声吞气、不敢闹出来的。可是贾元春算什么?宫里有眼色的人都知道。贾元春的位置来得蹊跷,名不正言不顺不说,还不稳当。得了册封之后,别人都轮了两回了,他还没有侍寝呢。

    现在是凤藻宫尚书、贤德妃娘娘,等过了这岔儿。还不知道在哪里。

    所以宫里的人。尤其是跟夏守忠这种大太监还真没把贾元春放在眼里。更不要说夏守忠跟贾元春还是有过节的。

    更何况,贾元春成了皇妃,按照旧历,本来是要加恩娘家人的,至少贾政的位置要动一动,贾元春的生母,王夫人也不能是个庶民,至少一个敕命夫人的头衔是要给的。下面的那些婕妤娘娘们。他们的娘家嫡母可都得了赏赐。偏偏王夫人依旧是个庶民。

    所以,这个小太监根本就不怕王夫人。甚至对着王夫人开口要钱。也是理直气壮的。他本来就觉得这院子门口的那些衣着华丽的小厮长随们正对着他指指点点,如今王夫人还这么说,他哪里不炸的?

    想他小夏子也是夏守忠的义子,去别的娘娘家里,走的也是侧门,人家即便不是家里的少爷招待,也是大总管之流的亲自出来迎接。也只有这贤德妃的娘家,走得是后门不说,还特别没有规矩,竟然由着人对他指指点点。这贤德妃的娘还是个特别没眼色的,有没有银子,有多少银子,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偏就这么唧唧歪歪的。

    这口气,他当然要讨回来。

    这个小夏子本来就是个小孩子,比贾宝玉大不了多少,在宫里本来就过得压抑,如今遇到个不如他的,他当然要好好地发泄一番。

    王夫人当然发现了这位小夏公公的不对劲,当即就不敢开口了,只给金钏儿、玉钏儿两个使眼色,让他们赶紧去找救兵。

    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这句话反过来也可以这样理解,父母跟孩子是相同的,从父母身上可以看得出来儿子的品行为人,从儿子的身上,也可以看出父母是何种人。

    贾宝玉看似对那些丫头很温柔很体贴,可是少爷架子什么的他也没少摆,脾气上来的时候,他照样踢那些丫头撒气。可偏偏真的有事儿的时候,他根本就是个懦夫。大观园里撵丫头的时候便是如此,不要说面对王夫人了,就是面对周瑞家的,贾宝玉也是一个屁都不敢放的。

    儿子是那种没有担当的货色,王夫人又能够强到哪里去?

    没错,贾元春是皇妃,可是那又如何?宫里被那些内侍宫人们整死的宫妃又不是一个两个?这种典故,王夫人可没少听说。

    王夫人也知道,正常情况下,别人要晋封,都是一步一步的来的,自己的女儿的位分升得稀奇,也十分蹊跷,再加上这小太监的模样,王夫人对贾元春的未来立刻充满了担忧。

    自家娘娘这是怎么了?别人成了皇妃,即便不能恩泽兄弟,惠及父母总是有的。为什么自己的女儿成了娘娘,自己夫妻两个一点儿动静的没有?这位小内侍又是如此态度,难道是自己女儿在宫里不好了?

    这么一想,王夫人这心里就直打鼓。

    不过,王夫人终究不是贾宝玉。贾宝玉根本就是一个棒槌,怎么教都听不进去,可王夫人却不是。他也是五十岁的人了,不是五岁的娃娃,至少,他知道,这个小太监会对他这么不客气,那是因为这个小太监心中必有倚仗,自己若是不能马上安抚好这个小太监,等回头自己那个妹妹,还有外甥女儿看到了,对自己、对自家娘娘。都不会是一件好事儿。

    王夫人连忙道:“小公公,我虽然是内宅妇人,对这京里的房子也略知一二。一座二十来间屋子的独门独户的院子。也不过是二三百两银子,这……”

    那小太监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是那种破落户儿的屋子,站在垂花门口就直接能看到女眷的窗子的屋子么?若是那种,我们夏爷爷哪里需要来府上告借这二三千银子?”

    王夫人立刻不敢继续了。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薛姨妈薛宝钗母女俩从院子门口进来了。

    薛宝钗进来之后,先给王夫人见礼。他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位少年是个宦官,所以也不忌讳。倒是大大方方地也跟对方见了礼。

    那小夏子看见薛宝钗与他行礼,心里这才舒服了:“这位姑娘倒是好模样儿,比贤德妃娘娘也是不差的。若是在宫里。有个人照应着,不怕没有大造化。”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

    王夫人跟薛宝钗的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王夫人心里想的是:也亏得我们先下手为强,不然。这宝丫头进了宫。还不分了我们娘娘的体面?

    薛宝钗心里想的是:原来大姐姐已经知道了万岁更中意我这种类型的,所以故意使了手段,把我送出了宫。

    这样闲着,薛宝钗心里自然也有了计较。

    薛宝钗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就是现在,他们薛家为他找了人家,这花期还是误了。所以,薛宝钗心中一直隐隐有个念头:横竖自己已经误了花期,现在要找人家。也找不得什么好人家,为何自己就不能赌一把呢?

    薛宝钗知道。这些经常出入宫廷的小太监们,有的是为上面的大太监办事儿,可他们这些宦官,无论是大太监还是小太监,都有为皇帝采选美女的任务在身。虽然说,这样的进宫方式有点不体面,就是进了宫,承了宠,也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窝在采女这个位置上动不了。

    可是薛宝钗还是想赌一把。

    世风日下,这天底下有的是凤凰男,自己文不成武不就,要家世没家世、要家产没家产、要本事没本事,却总想着天上掉馅饼,讨一房年轻漂亮、文采风流又带着大笔嫁妆、还贤惠地帮他一个接一个纳妾、并且任劳任怨地为自己生儿育女、打理外务家事还没有一丝怨言的妻子。

    薛宝钗觉得,如果是嫁给这样的男人,他宁可赌一把。至少,那地方,住着的,可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对方心中的朱砂痣?

    因为心中隐隐存了这个念头,薛宝钗的;脸上越发显得端庄可亲了:“方才传话的丫头说得含含糊糊的,说了半天也不知道为着什么事儿。可否请您再说一遍?”

    那小太监看了看薛宝钗,方道:“前些日子我们夏爷爷偶见一所房子,那位段翰林一张口便是两万三千两银子,还不接受还价。我们夏爷爷凑了这几日却还差三千,故而打发我来舅太太家,有那现成的银子,暂借些个。等过了这俩月就送来。”

    薛宝钗听了也吓了一跳。

    什么房子这么贵?又不是官邸?更何况,官邸也不能用来出卖啊。

    心中虽然吃惊不小,薛宝钗的脸上还是笑盈盈的。

    “原来如此,倒是我莽撞了。”

    说着,又去看王夫人。

    王夫人哪里愿意拿银子?

    在王夫人看来,当初他出嫁的时候,家里给的嫁妆就不过尔尔,经过这些年的消耗,已经是差不多了。前些年,贾赦贾政分家,贾政又只得了那么一丁点儿,连贾政一个人的开销都支应不下来,又哪里有银钱应付这个小太监?倒是薛宝钗,他们刚刚从二丫头哪里拿了一百万石仿太湖石,一转手,就是一千一百万。薛家既然得了这么多的银钱,就应该一并负担了这些内侍们的开销才对。

    要知道,那价值一千多万两银子的财货,原来是那个二丫头给他的女儿、他的儿子的。

    这样想着,王夫人见薛宝钗看过来,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子怒气,却又不便在这个内侍跟前闹出来,便道:“宝丫头。我年纪大了,精神也大不如前。既然这省亲别墅的事儿都是你管的,这事儿你也一并管了去了吧。”

    听王夫人这么一说。薛宝钗也是愣了愣。

    他的反应也快,立刻就知道,王夫人这是不愿意出银子了。

    不过,薛宝钗的反应也不慢,立刻道:“这位公公,你请跟我来。我住那边的屋子,对牌账本也在那边。我与你写张条子。公公直接去我们家的铺子上支银子便是。”

    那小夏子听说,立刻应了。

    王夫人原来想跟着去,可偏偏边上站着薛姨妈。薛姨妈当然看得出来。自己女儿是有话跟这个小太监说,立刻找了个借口,拉住了王夫人。

    跟着薛宝钗进了隔壁院子,坐在正堂里面。莺儿立刻就捧了茶来。

    小夏子端起茗碗。喝了一口,道:“嗯,上好的碧螺春,倒是比我们夏爷爷日常吃的茶差不了多少。”

    薛宝钗连忙道:“您真是抬举我们了。我们家是什么样的人,又配得上什么好茶?这些,不过是我们家里备着,招待贵客的。”

    听见薛宝钗将自己比作贵客,这个小夏子立刻就笑了:“姑娘便是薛家小姐吧?可惜了。当初你若是没有出宫,只怕这次的贵人省亲。还少不得你一份呢。”

    说得薛宝钗心中又是一动,嘴上还道:“公公真是抬举我了。我算什么人,哪里比得上诸位娘娘?更何况,这府里的贾郡君也不是回家了么?”

    这个小太监见薛宝钗拿自己跟贾玖比较,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薛家姑娘,这话您就差了。去年的时候,贾郡君不曾得到册封,那是因为贾郡君还年幼,初信未至,是没有办法进宫的。这是规矩。这府里的三位姑娘都是如此,都是半大的孩子呢,如何为天家开枝散叶?姑娘,您说是不是?”

    薛宝钗听了,低头一笑。

    可不是这话。

    去年的时候,那位二姑娘也不过十三岁,如今也不过十四岁罢了。还没及笄呢。

    倒是他薛宝钗,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若是再过两年,就老了。

    薛宝钗笑笑,转身吩咐莺儿去去账本和印信,口中犹道:“夏公公,您过奖了。我是个没福气的若是我是个有福气的,又如何明明都进了宫了,还被撵了出来?”

    小夏子道:“姑娘这话说的。姑娘也不过是招了人的眼罢了。若是当初那人被耽搁一下,我们夏爷爷说不定就能让姑娘见到万岁了呢。可惜了,就差了那么一步。”

    薛宝钗听得心中欢喜,口中还道:“小夏公公,您莫要捉弄我这个可怜人了。”

    小夏子道:“罢罢罢,今日我心情好,就与你多说些个罢。其实呢,万岁来宫里,什么时间,走什么路线,都是有定数的。一般来说,会事先清场,不会让那些刚进宫的新人们冲撞的万岁。所以,但凡万岁经过的地方,那都是干干净净的,轻易见不得人。不过,我们这些奴才再尽心尽力,总有那么些个娘娘们,喜欢在御花园里面弹个琴、跳个舞什么的。这个时候,难道就不要人伺候了?只要有人,安排得宜。终究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情罢了。不瞒姑娘,其实我们夏爷爷可是很看好姑娘的。可惜了,那一番安排,最后也只能罢了。”

    薛宝钗听得心中一动。

    他不知道这个小夏子不过是在夏守忠的外宅伺候着的。

    也是,跟这种大嘴巴的小太监,若是真的随随便便跟外人说起这些,只怕这坟头的草都老长了,就连他的便宜爹,内廷首领太监夏守忠也得不到好。

    不过,薛宝钗不知道这个。

    他只参加了一次宫女选拔,还被欺负得不轻,甚至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欺负了。等进了宫,没两天就被撵出来了。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个小夏子在跟他吹牛。

    但是,那短短的几日的宫廷生活,让薛宝钗见识到了什么是皇家威仪。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距离自己的梦想是那的近;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梦,醒来得那么早那么快。

    每每午夜梦回,薛宝钗都会想起那段日子。每每看到自己家的账本上。宛如流水一般淌出去的银钱,薛宝钗就会想起那段日子。

    若是自己没有出宫,而是一直留在宫里。以自己的姿容,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够见到圣驾呢?

    若是自己没有出宫,而是一直留在宫里,以自己的手段,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够得到恩宠呢?

    若是自己没有出宫,而是一直留在宫里,以自己的本事。现在又会是什么位分呢?

    薛宝钗没办法不想。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毕竟,他距离自己的梦想是那么的近。

    也就是因为他就差那么一点就成功了。薛宝钗才会觉得跟做梦一般。

    自己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走了那么多的路子,求了那么多的人,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最后还是被自己的亲表姐给弄了出来。

    薛宝钗觉得。大概这是他此生最大的笑话。

    薛宝钗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公公取笑了。若是我真有这个福分,只怕我也不会被撵出宫了。”

    小夏子道:“我们夏爷爷也是这么说的。当日,姑娘离开宫廷的消息传到我们夏爷爷的耳朵里面的时候,我们夏爷爷根本就不敢相信,为此,还跌了最爱的汝窑莲花盖碗呢。直到第二天,我们夏爷爷去找你。这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我们夏爷爷可是非常生气,说他老人家在宫里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

    薛宝钗道:“是我的不是,倒是让夏爷爷白忙了一场。就是不知道是谁这么不给夏爷爷的面子、坏了夏爷爷的事儿?”

    小夏子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位贤德妃么?这可是那位贤德妃娘娘亲自为姑娘求的恩典呢!也亏得姑娘好性儿!若是换了我,我才不会吃了这么大亏之后,还出钱给他修什么省亲别墅。听说,这府里出的份子有限,大头还是姑娘出的?”

    薛宝钗心中一凛。

    他知道,若是在这个时候炫富,将来来要钱的人和事就会源源不断。所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吹牛。

    薛宝钗笑道:“让公公取笑了。不过因着娘娘的母亲乃是我的亲姨娘,故而我们家才搭把手、帮着跑腿罢了。说是我们家出了大头,那可不敢当。”

    小夏子道:“可是,不是说着府里只出了三十万两银子么?还是连带着林家的份儿的。”

    薛宝钗答道:“公公,三十万两银子已经不少了。外头那些京官儿一辈子忙忙碌碌,又有几个能够攒得下这么多的家业?虽然说,三十万修省亲别墅实在是少了一点,可是那边还出了一百万石的仿太湖石呢。”

    小夏子道:“那是什么?又能抵什么事儿?”

    薛宝钗不疑有他。

    横竖这事儿,贾家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若是让这个小夏子从别处听来,只怕对方会认为自己瞧不起他,故而少不得细细地与对方解释。

    “既然是修园林,自然是少不了挖土叠石的。太湖石更是少不了。可惜的是,今年京里的太湖石少,价钱也翻了一倍还不止。若是去南面采买,只怕花一年功夫都不一定运得到京里。也亏得郡君娘娘有门路,弄了这个仿太湖石来,价钱极便宜不说,还是现成的。直接就能够用。”

    小夏子道:“哦?还有这事儿?仿太湖石很便宜么?我们夏爷爷还说,段翰林的宅子虽然好,可是这后花园还是需要收拾一番,要添一座假山放能镇得住风水。可惜,京里的石头也太贵了,我们夏爷爷也犹豫着去哪里支这笔银子呢。姑娘若是方便,可否帮个忙?”

    薛宝钗连忙道:“这容易,不知道夏爷爷需要多少石头?我叫人送去便是。”

    小夏子道:“需要不少银钱吧?你且说个数儿,我回去与我们夏爷爷说了,等到了年底的时候,园子收拾好了,一并把钱送来。”

    薛宝钗道:“不用许多银子。就当我们孝敬的。”

    小夏子道:“那可不行。若是三两千银子,有借有还的,那也不算什么。可要造什么假山,少说也要上万石太湖石,一石就是二十多两银子,一万石就是二十多万两银子,怎么能够让你们这么吃亏?”

    薛宝钗道:“实不相瞒,这不是正经的太湖石,不过是仿制的,价钱自然低些。”

    “那你也给个实话,我们夏爷爷也能承你的情。”

    薛宝钗答道:“既然如此,我们是一石一两银子得的。夏爷爷既然有心,就按照这个算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