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火之鞭

白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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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星点点的雨滴从半空飘落,随着风打着旋儿下降。

    这些玻璃渣似的液珠颗颗落下,被舞动的六叶刀桨切成糜粉珠沫,然后随着螺旋桨的前进而被拉成了弹簧状的雨丝漩涡,长长地拖在发动机后方。

    汤育坚驾驶的运-9ZH指挥机如同一只驮王战象,以耳作翅,拖曳着四道雨丝漩涡,在8台火箭助推器的顶推下腾空而起。机身两侧的4对火箭在疯狂地抖动,朝后喷射着高热工质。这股巨大的力量令后体机身抖动不止,几乎要将其生生扯裂。

    所谓壮观的景象,有时往往是冲云惊天之后戛然而止。运-9ZH凭借助推器一跃而上并开始恢复正常爬升角度后,这8个火箭助推器一瞬间便同时熄灭,尖啸声也忽地变成扼喉掐咽般的咳喘,随即便就没了声息。天空中只剩下飞机上4台涡桨-6D发动机的嗡嗡沉鸣。

    此时,蒙击已经看见了天际线上的“天守丸”号防空舰,汤育坚当然也知道。这艘船是专门用来进行防空作战,任何在空中的目标在它眼中都像喷火器前面的苍蝇,动动指头就能让其灰飞烟灭。

    现在的蒙击尚不及去寻找金江姬,他还得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保护义弟汤育坚安全起飞。

    而汤育坚也无愧为蒙击的昔日僚机,经验非常丰富。他升空后没有急于爬高,而是迅速收回起落架和襟翼进行全力水平加速,为一会儿的规避动作积累足够的机动能量。

    就在这时,蒙击注意到这架运-9ZH指挥机太重了,它机腹内安装着容纳大量精密设备的前线综合指挥单元方舱,这直接导致飞机难以加速,而且行动笨拙。

    “完了!”蒙击惊喝,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从他心中涌现。

    心声未没,只见这阴冷的云下甩出一道烈焰长鞭,鞭长连天,天地间被其抽开一条火痕。片刻之后,炮声远远才紧随而来。这声音可谓奇特非常,和大口径自动炮的通通声响不同,听起来像是链锯棘轮般连续快速切割声,声声相接成线,蒙击只觉得心都要被这炮声扯开。

    这种撕心裂肺的声音,属于“密集阵”转管近防快炮——一种以弹打弹的快速反应型精确射击武器,一分钟之内能够倾泻4500发炮弹。

    就如声音一样,“密集阵”快炮所打出的弹迹也不同于全自动主炮的连珠弹形,而是绵延不断成一长线,在空中就如同一根烈焰长鞭,所触之处无不溃烂。

    蒙击眼睁睁地看到这棘鞭火龙抽到了汤育坚的飞机近前,一下子便咬掉了这架运-9ZH飞机半边左翼。

    随着1号发动机带着半片机翼飞脱,左翼仅存的2号发动机根本无法与右翼的两台发动机相抗衡,眼见这架飞机失去平衡后就被右侧全速运转的螺旋桨拽得向左倾斜翻滚。

    对于汤育坚来说,这是最坏的情况。

    但是,汤育坚同样是从当年那场甲午大战中幸存下来的战士,这种幸存者有两个特质:第一当然是意志坚定决不放弃,第二就是命硬!

    汤中队长一看飞机在中弹后并未解体,显然“天守丸”号打偏了,还有机会!毕竟“密集阵”系统是用来以弹打弹的,精度应该如穿芒钢针。

    此刻,这只失去平衡的硕然战象宛如陷入死亡沼泽,几乎要被拖得斜立起来。但是在汤育坚的操纵下,只见它收右襟翼放左襟翼来补偿被破坏的升力平衡。同时右翼4号发动机停车顺桨、3号发动机减至最小推力;而左翼仅剩的2号发动机则全速运转,螺旋桨就如同溺水的人在疯狂地挥舞双手,试图抓住点什么,避免就此下沉。

    随着这一系列调整,运-9ZH的倾斜速率逐渐减缓。

    不过,蒙击可不乐观。这架飞机足足有60吨,一旦失去平衡,并非能靠这些小调整所能挽救。他现在正在脑海中快速进行着方案比对,现在自己的兄弟已经生死一线,只要能挽救汤育坚的性命,哪怕是用自己的命来换也无所谓。

    但就算是换命,那又能找谁来换?去哪儿换?光靠口号可不行。蒙击此时一咬牙:“只有这个办法了!”他记得自己的炮口中还有三颗炮弹,原本是打算留到最关键的决战用的,可现在只能靠这些炮弹才能救汤育坚。

    蒙击压杆侧身跟了上去,将机炮弹着计算点压在了汤育坚的飞机上。此时不容他犹犹豫豫慢慢腾腾,现在是全凭感觉生死由命。

    随着蒙击眼神一定,手指微压,紧接着胯下的歼-10BM战斗机机腹的23-3型双管机炮轰地喷出一团烈焰,三枚炮弹随即瞬间出膛朝着汤育坚的运-9ZH指挥机之右翼前方直刺而去。刹那间只听啪一声脆响,这三弹扎进了右翼蒙皮,生生炸断了该位置的机翼主梁。紧接着,机翼从3号发动机外侧撕开,外翼段连同4号发动机应声飞脱。

    看到此举,天守镇机场上每一个人都惊呆了,谁都没想到蒙击会朝着他始终保护着的金石义弟汤育坚开炮。

    不过,正操纵着运-9ZH的汤育坚则非常淡然,他刚才就知道自己的大哥蒙击一定会如此!这是救他的唯一办法。

    这时候的运-9ZH飞机虽然失去了两台发动机和外侧机翼,但是“天守丸”号扫掉的是左翼左发,蒙击则完美精准地对称射掉了右翼右发。虽然飞机动力少了一半,但瞬间就恢复了平衡,避免失控坠毁。

    然而,麻烦还未结束。

    本来这架运-9ZH因为机腹内收纳了指挥舱而过于笨重,现在发动机只剩两台,机翼减半,眼看着这架飞机越飞越低朝海面扎去。

    “快扔掉指挥舱!”蒙击实在忍不住,大喊起来。他也许指望此刻被阻断的通讯没准已经恢复了。

    蒙击心中焦急万分,他搞不懂那昔日僚机、异姓义弟,现在到底是怎么了!蒙击自信对汤育坚了如指掌,就像汤育坚不用猜也能知道自己的想法一样,所谓“长机僚机,异姓兄弟”。如果是平时,汤育坚早就把指挥舱抛掉以减轻重量,那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搞不懂!那么重要的操作为什么不办!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果再不抛掉沉重的指挥舱单元,只能眼睁睁看着运-9ZH飞机撞向海面。

    若说刚才“天守丸”号的密集阵系统居然往左打偏了,这幸运概率算是百中有一;再叠加蒙击竟夺下另外百分之一的可能,仅靠三弹便精准射掉右翼。现在汤育坚能活着,这份幸运已经可以说是万里取一了。

    对于这得来不易的机会,蒙击怎么能不着急:“快抛啊!操!”

    其实,蒙击哪里知道,现在的汤育坚已经不再是大战时那个忠实的僚机驾驶员了。现在,南洋已经成为了汤育坚的新舞台。就在他的运-9ZH的机内指挥舱里,坐着将来能够改变他命运的关键,也就是汤育坚拼死救回来的雷师长。

    谁会拒绝命运女神的眷顾?谁会放弃自己的未来?

    汤育坚也不是吃素的,他咬着牙狠狠地把操纵盘往前推,使出了他全身的力量。这时的运-9ZH缓缓低下机头开始俯冲,机翼切割着空气发出呜呜怪叫,简直就像巨象跳山涧,直直往下冲了下去。

    飞机的高度越来越低,螺旋桨上已经拖出了水花。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奇迹再现。失去两侧外翼段的运-9ZH在擦过海面时竟然停止了下坠,稳稳地乘波破浪,高速前行,这巨大的力量在海面划出一个锥形白涛,向两翼之外快速扩展。

    蒙击驾驶着歼-10BM飞于其上,看着汤育坚的飞机恢复了水平姿态,猛地“哈哈哈”大笑起来,这可是蒙击的绝招——地效增升——只要飞行器接近地面,翼面气流就会和地面流层相互干扰叠加,令升力陡增。

    现在,这绝招让汤育坚学去了。他的飞机在地面效应的托举下,以减半的翼面积便托住了沉重的机身。这架运-9ZH的运动方式已经不能称作飞机了,这类地效航空器得叫做“冲翼艇”。

    就在这时,阴沉沉的云底再次被火焰烧亮,又是一道火鞭抽来,“天守丸”号仍然在射击。

    不过,这一轮射击不但没有纠正刚才的偏差,反而不偏不倚地精准擦过汤育坚的左翼断口,飞掠而去,在远方海面激起纵浪。

    蒙击回头望向这火鞭的来袭方向,豹目眦裂、钢牙咬碎:“今天看来是最终了断的时候了!”话音未落,胯下那龙名铁兽啸叫一声,便侧身朝远方的“天守丸”号防空舰直扑而去。

    看到这里,轮到汤育坚震惊了。

    甲午年大战时,蒙击能够重创那天守前身“金刚”号,是因为夹杂在海航的饱和攻击弹群之中;现在单人独骑,难道他不怕?

    其实蒙击本来就不怕,横竖不过战死疆场,若是怕,也就不来了。

    现在应该说蒙击心里已经有底,他想清楚了:以“天守丸”号为坐标原点,其舰首密集阵快炮首发即失的,右偏打飞了对向而来的汤育坚飞机左翼;现在还是偏右,没有扫中运-9ZH的机身。其实,如果蒙击早知道李民俊的KF-15SE“静默鹰”同样是左侧受损,他早就推算出来了——“天守丸”号火控系统有问题,无法正常工作,射击弹着偏右。

    不过,再怎么偏右,削掉一侧机翼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时,新一道火鞭已经朝着蒙击扑面抽来。此刻高速冲向“天守丸”号的歼-10BM已经被重新判定为最高威胁目标。

    蒙击不怕死,但是不找死,他早有准备。就在俯冲时,蒙击打开了左翼的隐身茧包弹舱。这种弹舱是为了减少外挂物雷达反射特征而设计的——将弹药或其他设备悬于其内,关闭舱盖,隐身性能就会增加;但弹舱一旦打开,连弹带盖,加上舱内的空腔结构,雷达特征便会暴增。

    蒙击赌的就是这个!他只开左舱却不开右舱,全机雷达信号的中央立刻向左移动。远方,火鞭袭来了,眨眼已抽到近前,电光火石间,只见这道火鞭从蒙击胯下铁兽的左翼翼尖一擦而逝,错了过去。

    “你完了!王八蛋!”蒙击兴奋起来了,他咆哮着,打开投掷物选择和落点计算面板。虽然保形弹舱是不能投掷的,因为其一旦脱离有可能上跳反打机身。但挂栓完全能够松脱,蒙击豁出去了,今天要用弹舱把那门快炮糊个满脸花。

    今天若不叫敌死,便身亡成仁!

    眼看着这火鞭挥舞着,可鞭鞭袭来竟不能伤蒙击分毫。“天守丸”号也有点失了分寸,转舵横行,调转主炮准备同时进行射击。

    可就在这生死一线间,一个信号闯了进来,这可大出蒙击意料。

    蒙击余光一扫,他认识这个信号。霎时间,无数回忆如打翻的电影胶片般在脑海中翻涌。这个突如其来的信号,此刻让他从头冷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