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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的女郎哭得梨花带雨。顾越递了纸巾过去：“别哭，妆都花了。”
男人的嗓音磁性悦耳，带着某种莫名的蛊惑。白茶泪眼朦胧地抬头。顾越微扬了唇角，精致的眉和眼，温润和暖。顿时小鹿在心头乱撞，白茶止了哭泣，伸手去接纸巾。
对方却在瞬间冷凝了表情，眼底有寒冷的光闪过，和刚才和煦微笑着的男人判若两人。
“不好。”顾越低吼。
一阵风过。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四个尤物已经不见了踪影，包厢门大大敞开。
白茶狼狈站在原地，前伸的手和娇羞的表情还来不及撤回。
先人对付鬼打墙自有一套土办法。这办法其实不太雅观，就是在原地小解，再顺着尿迹往前走，半途千万不能回头，这样就能摆脱了走出去。可是这里不是什么没人的荒山野岭，而是行人交错的繁华街道，土办法显然不能用。谢天意索性也不走了，反正都是在这条街上来回兜圈圈，她还不如省点力气，看看待会这鬼打墙能不能自动消失。
她靠在商店橱窗旁，街上灯火通明，声响也嘈杂，看起来并没什么不妥。不过凉风习习，绿化带上的草木却纹丝不动，所有事物似乎都在这个空间里凝滞了。
她直觉眼前的光景似乎不仅仅是鬼打墙那么简单。正想拿出手机试试能不能和外界通话，一双油光蹭亮的尖头皮鞋停在了她跟前。她抬头。黑色的缎面衬衫，亮闪闪的腰带，还有绷得死紧的牛仔裤。眼前的男人一副牛郎打扮，表情也是流里流气的，扯开一边嘴角，语气暧昧：“小姐在这干嘛呢？”
“你才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谢天意没好气地答。
牛郎菌没想到一口咬到了个辣椒，被呛得半天说不出话。他转转眼珠子，蹲下身，递给她一盒牛奶：“走累了吧？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我在这里转悠了几十年都没走出去呢。”
谢天意下意识地接过：“怎么说？那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他盯着她手里的牛奶，眼神有些热切，舌头舔着干燥脱皮的嘴唇：“你先喝着，我慢慢告诉你。”女孩慢慢撕开封口，把唇凑了过去。牛郎菌眼底的光越加炙热。
下一瞬那盒牛奶却兜头浇了过来。女孩拍拍裙子上的灰尘：“你妈没告诉过你别喝陌生人给的东西么。”
话音未落，牛郎菌已经惨叫连连，捂着脸在地上痛苦地打滚。谢天意眯眼一看，才发现倾倒的牛奶都变成了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地砖瞬间就被腐蚀出坑洼的洞，散出一阵黑烟。
这黑烟渐渐扩散，四周的景物和牛郎菌都被裹在里面消失了踪迹，只有远方隐隐透出个模糊的光点。谢天意拿着高跟鞋，赶紧向着那亮光跑过去。那光越来越大，她能感受到掠过耳旁的风和越来越清晰的人声，正在暗自欣喜，那团亮光也迅速靠近了她。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回到了正常的空间里，这时正站在车流汹涌的街道中间。刺目的光亮原来是汽车的前大灯，她已经来不及躲避，只能下意识地遮住眼睛。
朔朔风声中，有谁环住了她的腰，跟着身体一轻，双脚瞬间离了地。她不敢睁开眼睛，只能搂住对方的脖颈，把脸紧紧贴了上去。
天台上的小青年正苦哈哈地跟女票解释着：“真的，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骗过你。”说着无意抬眼一瞧，惊得嘴里衔着的香烟掉了下去，“宝贝啊，我看到两个人在天上飞！”
电话那头的女票气急败坏地切断了通话。
肩膀那里泅出了一小片水渍，顾越皱着眉想干洗的费用要不要从谢天意的工资里扣。女孩把脸埋在他的肩窝，渐渐地哭出了声，偷偷摸摸地擤了鼻涕往他身上抹。顾越的表情瞬间森冷，咬牙切齿地对她吼：“这月奖金扣光。”
那边的怪物三人组已经撕开了空间的缺口，把仍然在地上打滚惨叫的阴鬼给逮个正着。阴鬼的脸被腐蚀得坑洼一片，骨头森森暴露在外，看起来恐怖异常。看到对方已经被弄成他老妈都认不出的惨样，左州他们也懒得动手了，只把骨节扳得咯吱作响，森笑着围了过去。
……
写字间的入口终于传来纷杂脚步声。顾越先进来，脸色铁青，捏着拳头直接进了休息室。谢天意跟在后面，小嘴撅得高高，满脸的委屈。
怪物三人组招手让她过去。昊子从口袋里掏出颗犬齿递给她：“这是从阴鬼嘴里拔的。以后你贴身带着，保证再不会出现刚才的事情。”
“阴鬼？”
阴鬼原先也是人类，由于交通意外死亡，此后孤魂被困在出事的街道上，永远不能离开。这些年他行走在和人类世界平行的这个空间里，一直想找个替死鬼。活人身上的阳气太重，他好容易才等到了靠在橱窗边的女孩子。
只要让她喝下阴世的浊水，她就能代替他留在这街道上。他也就终于能解脱。
Ella耸肩，语气有那么点肯定：“还好你够机灵，不然即使顾越撞开了空间，也是没办法带你离开的。记得仔细留着这牙齿。你每天跟我们混在一起，身上难免沾了阴气，这东西能保你平安的。”
谢天意道了谢，把牙齿放在小包里妥善收好。突然想起了什么，光着脚丫一路小跑进了休息室。这里是顾越的私人空间，她从没进来过。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她摸索了一会才找到了电源开关。
厚重的黑色窗帘阻隔了来自外界的所有光线，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具巨大的黑色棺材摆在正中。她屏息凝神地走近，顾越阖目躺在里面，唇色浅白，表情有些疲惫。
他的上半身赤/裸，胸膛上交织着几道可怖的伤痕，有深深浅浅的血痕渗出来。谢天意想起Ella说的，不由觉得愧疚。这大概就是撞开空间弄的伤，顾越只扣了她的奖金算是蛮好说话的了。
幸好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着。看来这种以人血为食的怪物，的确像传说里的那样，把灵魂祭奠了撒旦之后，再无法出现在阳光下，只能永世躲在阴暗里，不死不灭。
既然没有大碍，时间也不早了，是时候该回家。她揉着发麻的小腿要直起身子，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狂吼。顾越蓦然睁开眼睛，眼瞳赤光大盛，犬牙暴涨，直扑她而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死死压在了地上。顾越的表情狰狞，完全是猎取食物的兴奋和饥/渴。
看来这家伙失血过多导致神志不清控制不住本能了。眼看着是躲不过了，外面那帮怪物也不知道是神经太粗反射弧太长还是啥的，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过来看一眼。谢天意没办法，捧着顾越的脸畔，吻了上去。
顾越动作一滞，眼底的红光暗了下去。她松口气离开他的唇，刚想擦擦额头冷汗，对方又低吼着扑了过来。没办法，只能故技重施。
怪物三人组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蹬蹬小跑着进来，看到的正巧是这一幕。
谢天意拼命向他们眨眼睛——顾越现在很不对劲，快来帮把手啊！左州对上她的眼神，立即了然地做了个手势，接着把Ella和昊子往外头推：“别打扰人家亲热，都快出去。”门被咔擦一声带上。谢天意欲哭无泪。
手机叮铃铃响了，应该是蛋蛋妈打来的。这么晚没回去，蛋蛋家族肯定担心得很。
她的心跟着铃声揪紧，丝毫没注意到顾越的眸子是什么时候恢复了原色。被用力推开的时候，脑袋撞到了墙角，立即鼓了一个大包。她抱着脑袋捡起手机，没时间也没胆子跟他置气，像来时那样，光着脚慌不迭地跑开。
顾越翻身回到棺材里躺好。防止再有人打扰，这次连棺盖都阖上了。他在一片沉寂中，轻抬了指尖，触碰自己的嘴唇。
陌生的温暖。
谢天意回了家当然接受了好久的盘查询问，幸好她早在路上就编好了理由，老人不疑有他，嗔怪了两句就让她赶紧洗澡睡觉去。谢天意躺在浴缸里，回想起这晚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不过……那两巴掌扇得真是痛快。
回到卧室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3点。谢天意按灭了灯。然后就看见了那个抱膝坐在窗台上的少年。
圆月高悬。月光洒在窗台上，映照出异常消瘦的背影。
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少年转过脸看她。他的眼眸在暗夜里闪闪发光：“真奇怪。你竟然能看见我呢。”
他穿着白底蓝条的病号服。空荡荡的宽大衣袖里，露出一截惨白的手腕。
“那么，帮我一个忙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