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窈窕小兵

四夕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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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从皇宫回来,杜若便没有再和谢天意说起婚嫁的事情。他不提,谢天意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厚脸皮地赖在将军府,每日胡吃海喝,和杜家主母扯扯皮,再摇起筛子大杀四方,倒也过得轻松惬意。

    记得头一天进来将军府,她梳洗完毕,换上干净女装去老夫人跟前施礼问好。老人浑浊的眸子突然有了分光彩,拉了她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和若儿如何认识的?”

    谢天意扮作羞赧模样:“老夫人且听杜郎如何回答吧。”

    老人看她这小女儿情态,当下更是笃定了几分,脸上的笑愈发慈和起来。

    等到杜若回来,三人围坐一桌用饭。席间老夫人果然问起,杜若不动声色夹了筷墨鱼丝到她碗里:“这姑娘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儿子想着她孤身一人无处可去,便带她来府里暂住,权当是报答恩情。”

    老夫人疑惑的眼风瞄过来。谢天意一时间愣住,竟然说不出半个字。

    在荒漠里头明明说好要娶她,回家才这么一会功夫就变了卦,这摆明是要翻脸不认账了。这一招过河拆桥使得当真高明,真是白瞎了这张童叟无欺的实诚脸。

    倘若换做别人,要么拍桌子掀椅子好一通闹要么哭哭啼啼死活要个交待,谢天意想了想,最终还是低下头安静扒饭。她和杜若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是连闹一场的资格都没有的。人家现在愿意留她下来,到底也算是留了个余地。总归住在一个屋檐下,她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于是就这样住下来。因她性子随和无拘,大家都喜欢和她相处。老夫人也喜欢这个总是笑得眉眼弯弯的丫头。某日里搬了藤椅在后院,谢天意就转到老夫人身后给她捶背捏肩。老人的眼光流连在那片稀稀疏疏的石竺花上,长久地没有移开。

    谢天意不知道这些颜色浅淡的小花有什么好看的。正好老夫人淡淡开口,嗓音嘶哑悠远,似是将一壶陈酒开坛,里头各种情绪纷杂:“那时衡儿和若儿尚且年幼,最喜欢在夏夜乘凉时,趴在我腿上听些小故事。”

    所以直到这时,谢天意才知道杜若原先还有个双胞兄弟,杜衡。

    杜衡擅武,杜若专文,都是曾经名动京都的少年,鲜衣怒马,尽倾风流,引得多少闺中少女春心萌动。倘若不是杜老将军当初站错队伍,力保太子,可以想见杜衡杜若的前程是如何坦阔似锦。

    十年前,先帝专宠盛妃,欲废太子改立三皇子鸿永。以杜老将军为首的一干大臣力劝阻止,此事最终不了了之。待到后来先帝驾崩,贴身内侍取了遗诏正要宣读,却有潮水般的士兵呼喝着涌了进来。

    盛妃和鸿永这些年并不像表面上过得那样悠闲无争,由一干外戚造势,母子俩不着痕迹地拔除掉眼中钉,在各个机要位置上安插自己的人手。这样到先帝病重之时,朝中大臣已多半是他们的心腹。

    他们已计划这场宫乱许久,当下夺过遗诏,鸿永一声令下,明晃晃的矛尖便对准了措手不及的大臣们。同时间太子被推出来,就地杀之。众大臣惊疑不定,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最后大臣们齐齐跪下,口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是年,鸿永即位,改国号大元。朝堂内的大臣也经过一*换血,太子党只余了杜老将军一人。同年,边境处有敌兵来犯,鸿永派老将军率军出征。杜老将军击退来犯者,却在归来途中暴病而亡。新帝哀恸,下令举国斋戒三日。大臣百姓皆赞颂皇上重贤明德。

    七年后,敌国卷土重来。鸿永驳回一干大臣的举荐,启用尚无任何功名的杜衡,令其顺承老将军的封号,带兵迎敌。杜衡力战身死,众兵将扶棺而回。这样到了现在,便轮到了杜若。

    如果不是谢天意从天而降,那么杜若的命运可想而知。

    自鸿永即位,一直力挺太子的老将军便失了势。新帝收回兵符,将其麾下一众得力干将尽数移除,镇平将军如此成了个空头虚衔。以往门庭若市,现在人迹罕至,便连那些聒噪谄媚的媒人都消失了踪迹。于是杜衡杜若的亲事就这样被耽搁下来。

    所以杜若今年已近而立,仍未娶亲婚配。

    老人陷在回忆中,眼泪逐渐盈满眶。谢天意觉得一阵凉意慢慢从脚底板窜到后背。她赶紧晃晃脑袋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事情倘若真是如她想的那样,那么杜若的性命着实堪忧。

    她在府中的这些日子,并没有许多机会和杜若见面。他每每下了早朝后便直接去自己住的别院,有时候连用饭也不和她们一起。谢天意曾偷偷溜进去一次。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杜若赤了上身,将一杆沉重长枪舞得虎虎生风。

    谢天意咂咂嘴巴。本来的风流才子,到现在的练家子,杜若为了撑起这个家,到底付出过怎样的代价。这样看了一会,她觉得有些无趣,想起身走开。这时一阵疾风袭来,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鼻尖飞过去。

    谢天意惊魂未定地转脸。尖锐矛头牢牢钉在一颗老槐树上,长长枪身还在兀自颤动。

    “为何鬼鬼祟祟站在那里?”

    明明只差毫厘距离就要伤着她了,那人的语气却沉着淡然,还隐约带着一丝责怪。

    谢天意气得眼眶通红,提高嗓音道:“所以你以为站在这里的是谁?皇帝派来的杀手么?”杜若本是要越过她去拿兵器,听到这话,深色瞳仁剧烈晃动起来,神情似是恐惧至极。他用力抓住她的肩:“你知道了什么?”

    他手中的力道逐渐收紧,谢天意担心这样要被捏成个粉碎性骨折,忙用力去扯开他手掌:“我知道了你是个非常虚伪的人!表面看着老实稳当,其实是个背信弃义两面三刀还喜欢倒打一耙的家伙!”

    她忘了自己现在有技能加身,只听得咔擦一声,杜若握着手腕急急后退。她逮着空赶紧开溜。跑了两步,身后传来杜若夹杂抽气声的低沉嗓音:“我自然会信守承诺。等时机成熟,我便会给你个名分。”

    谢天意眨眨眼睛,还是提起裙摆一溜烟跑远了。

    这次闹得不欢而散,两人有很长时间都刻意回避着对方。谢天意闲得无聊,终于在这一日想起外出逛逛。顺着熙攘人群停停走走,谢天意觉得过往行人投过来的眼光有些奇怪。她很是不解,左右前后观察了一番才恍然大悟。街道上虽然也有女子,却都是挽起发髻一副妇人装扮,像她这样的却是再没第二个了。

    原来大元的民风这样不开化。谢天意顿时觉得压力山大,忙折身想返回将军府。她低着头没留神,刚好就碰到一人的肩膀。连忙一迭声的对不住。对方瞧着她低眉顺眼的委屈模样,抿唇低声笑了。

    这笑声里倒没有责怪的意思。她愣愣抬头,眼前是个锦衣折扇的中年人,英俊的脸,颀长的身子,神态气度看着甚是不凡。谢天意瞥见他拇指上一枚绿莹莹的玉扳指,想来应该是什么商人富户。

    “你是谁家的姑娘,怎么一人行走在街上?”

    谢天意牵强一笑,想绕开他快些回去。这时身后有人推搡,她一个没站稳,便直直扑到那人怀里去,双手下意识搂住对方腰身。只停顿了瞬间她赶紧撤回了手,抬脸一瞥那中年大叔,对方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几乎是逃跑着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的下人们突然忙碌起来。管家还特意请了工匠来修补有些老损的宅子。便连着荒废许久的亭台后园,也让人重新整修了一番,栽种上大片姹紫嫣红的应时花草。

    死气沉沉的将军府突然焕然一新。谢天意看那些家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却每每都在瞥见她走近时一哄而散。她隐约觉得不对劲,逮个机会拉住平常和她要好的小丫鬟:“你们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小丫鬟的眼珠子骨碌一转:“将军不让我们跟你说。”

    谢天意把几块碎银塞到她手里:“跟我说说吧。我瞧着府里近来变化挺大,是不是要有什么喜事啊?”

    “能跟皇家结亲,应该算是喜事吧。”小丫鬟把碎银塞进腰带里,拉谢天意到偏僻处。

    “不过那公主啊,可是已经嫁过一回的了。听说她啊……”她手指脑袋画了两个圈,“这里不太正常呢,先前的驸马爷就是活活被她折腾死的。听闻她回宫不过半年,殿里的内侍宫女已经抬了好几个出去。唉,这次因是皇上亲开金口赐的婚,将军只得应下谢恩了。想来以后不止是将军,府里所有人的日子都要艰难许多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谢天意却只听见了一句:“杜若要和公主成亲?”

    小丫鬟奇怪地看她一眼,点头表示肯定。然后她便看见女子转过身,慌慌张张地往别处跑去了。

    ……

    终于到了大喜之日,谢天意坐在偏院的屋檐上,看着身着喜袍的杜若拉着红绸一端,老宫女背上凤冠霞帔的女子执着另一端,缓缓进入府内。走道两旁满是宾客,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很是响亮,将军府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这热闹却跟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她是连过去道贺的资格都没有的。她仔细望过去,仍是看不清杜若此时的表情。突然就有些烦躁,她想着要顺梯子爬下去。

    院子里却不知何时站了一人。那人眯眼望着她,神情像是初见那样,教人捉摸不透:“你原来是将军府里的人。”

    谢天意认出是那日在街道上遇到的中年大叔,不由有些不解:“你怎么在这里?”

    大叔握着折扇遥遥一指:“亲妹出嫁的大喜日子,朕怎可不到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