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尤

eskimol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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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担心在路上被人追捕到,在一处岔路口上面,父亲让尤把马车拐进了森林里面。

    森林里面只有伐木工拉木材的马车留下的小路,这些小路几个月没有人走的话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的马车在森林里面颠簸着。

    偶尔到了马车难以前进的地方,父亲和尤就会跳下车去,用斧头和短刀开出一条路来。进入森林越深,马车就越难以前行。照现在的这个速度下去,不久之后我们就必须抛弃马车骑马前行了。但是我们却不能随随便便的这么做,因为抛弃马车很容易,可一旦到了需要马车的时候,却很难弄到合适的马车。

    马夫本来不愿意我们把马车带走的,因为他根本不想跟着我们蹚浑水。父亲给了他一小袋钱之后他就没有说话了,他数了数之后说钱还有多的,问我们要把多的钱找给谁。

    父亲苦笑了一声,“如果白鸽谷还有主人的话,就交给白鸽谷的人吧。”

    马夫在半路跳了下去,祝我们好运,并且许诺不会把我们的行踪告诉任何人。

    尤听后说:“如果可以的话,告诉他们错误的方向比不告诉要强。”

    马夫点了点头,把帽子取了下来,“我记下了。”

    我们已经彻底的进入了黑森林里面。这里对于我们崎岖难行,但是对于追兵来说,也同样如此。不知道萨贝尔准备怎么阻拦那些追兵,我们只期待有可能的话,他能够尽可能久的拖延住追兵。当然,他要是能把追兵领到别的方向上去,那就更好不过了。

    时间一点点的在溜走。每一分钟,我们都离自由更近了一步,同时我们也感觉到越来越危险了。

    森林里面满是潮湿的气息,视线受阻极大,几十棵树外的地方就已经看不太清了。偶尔有我不认识的动物窥看我们一下之后迅速的窜开。我听说过很多关于狼的传说,据说狼总会悄悄的跟着在森林里面行走的人,一有机会就会冲上来把人撕成碎片。

    过了几个小时之后,我偶然抬头,看见了从树枝中间透下了光亮,哥布林先生告诉我,这是中午到了。

    我们预计在大道上面向北直走一天半就可以离开边境的,现在进入了森林里面,而且又要折向东边,我们可能要在路上多耽误三四天才能离开。

    森林茂密幽深,在深处甚至看不见太阳的位置。

    哥布林进入车内后对我的母亲打了招呼,然后他满是怜悯的看了看我说:“小提米,我们又见面啦上次见面,还是在白鸽谷,你应该记得吧。你和你的```祖父一起```”

    “是的,先生。如果你有一天能够再来拜访白鸽谷,我将和祖父一起欢迎您。”

    一抹苦笑爬上了哥布林的脸庞,“恩,那是自然。我会记着你的祖父的,会一直记得的```。”

    说完我们就不知道再说什么了,我等了一会之后,便开始主动找他讲话。

    “先生,你去过北方吗?听说诺德人很讨厌我们,去和他们住在一起要注意什么事情吗?”

    “恩,去过一次,不过那是很久之前了,那个时候我和你差不多大。那个时候异端裁判所找到了我家,我们一家就跑到北海的城市去了。和你家一样,我的家族那时也是我的祖父留在最后呐```,没事的,提米。北海人很多也是斯瓦迪亚人,那里的人都很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还有维基亚人呢?他们和诺德人一样吗?”

    “啊,”哥布林努力的回忆着什么,“维基亚人与诺德人不同。在他们的乡下,对外人是很排斥的。但是他们的城市却和南国的城市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很羡慕这里的生活,于是在建立城市的时候就刻意模仿着我们的城市修建,你知道吗?维基亚人在群山那边的故国的首都,就是完全仿照帕拉汶修建的。如果你去过帕拉汶,那你一定不会在维基亚人的城市里面迷路的。”

    “可是我听人说维基亚人一听说别人是外族人,就会切断他们的喉咙的。”

    “呵呵,”哥布林淡淡的笑了笑,“那却是造谣了。你父亲在御霜堡服役过一段时间,那个城市里面就有很多维基亚人。在御霜堡周围的城镇很多也都是维基亚人占了绝大多数的人口。如果他们真的要处死每一个外族人的话,那他们自己早就灭亡啦。”

    “可是还是很危险吧。不然我爸爸为什么要和他们打这么长时间的仗,和他们的仗打完了吗?”

    哥布林陷入了安静的沉默,他慢慢的理了理我的头发,“快打完了。马上就不打仗啦。”他看着悠远的方向说着。说完这些,他又看着我露出和善的笑容,“你要是真的担心维基亚人认出你来,那就干脆不要说话啦,呵呵。他们问你什么,你都只大声的叫喊‘维基亚’就好了。”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维基亚’这个词的原始发音,不知道是维基亚人的发音真的真么奇怪,还是哥布林有意在夸张,反正他再用维基亚话教我说这个词的时候,我觉得很好笑,不由得笑了出来。

    在笑声里面,我发现母亲在安静的聆听着,哥布林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声音几乎是这个时候的唯一声音。不久之后,我就闭了嘴,旅途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们很幸运,在最困难的时候没有丢弃马车,当我们路过了一条小路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条小溪,而更让人振奋的是在小溪的尽头,有一条小路直通森林的深处。

    这里离开大道已经很远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会有这么一条路,不过我们也无意深究了,只要我们能够快速的离开这里就好了。哥布林在一处空地上面看了看周围的山脉和天上的太阳,然后估计了一下我们的方位。他告诉我们这条路可能会偏向北面一些,如果我们走下去的话,要从东面走出森林会更绕更多的弯路。

    “不过那样的话会更安全。”哥布林接着说,“我们继续走吧。”

    “马都走不动了,再走半个小时,马今天就一步都不会走了。”尤跳下马车来看了看垂头丧气的马匹,“我们得停下来一会儿。不然的话这马就废了。”

    这个时候我们才想起来,哥布林和我们的马在昨夜都是彻夜赶路了。我们本来计划在早上十点多的时候赶到一处边境集市上面更换马匹的,但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只能在不换马的情况下上路了。

    父亲看了看马孱弱发抖的后腿,捏了捏它冒着热气的鼻子,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在小溪边上,我们走下了马车,尤为我和我的母亲在地上铺开了一块毡子,然后他拿出肉干就着加了酒的水吞了下去。马儿在小溪边哗啦哗啦的喝着水,我看见它们的喉咙一动一动的,肚子也眼看着鼓了起来。喝足了水之后,马儿就四下去探着头嚼着路边的野草了。

    这周围的虫子很多,有些虫子扑着翅膀在我的身边四下乱飞,不时的撞到我的额头上,有些则顺着我的衣服往胳膊上面爬。我抓了一只虫子捏在手里玩,但是被尤打掉了。他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了河边让我洗干净,然后再领着我回来。

    “我们刚刚走了多远了?”我问道。

    “现在已经下午了。”尤擦了擦额头上面的汗,然后用小刀给我切开了一块裹着杏仁的烤饼。他一边把那饼块递给我一边说,“除非他们知道我们在往哪里走,然后一路追过来,不然的话我们走一个小时,就能和他们拉开两个小时的路。在森林里面就有这么个好处。”

    “那过了今天晚上他们就追不上我们了吧?”

    “呵呵,是吧?”

    这个时候,距离我看见太阳的地方已经很远了。天空已经在经历了最亮的时间之后慢慢的变得暗淡了。昏黄的边缘已经渐渐的在向天空的中央聚拢,黄昏正在一分一秒的降临中。

    我知道尤很喜欢抓一把树叶子揉碎后放在鼻子上猛的闻一下,但是在萨兰德人的烟草传来之后,尤就不再抓树叶子了,因为他觉得任何树叶子都比不上烟草来的有劲。

    我到现在都没有正正经经的见到过库吉特人,我只是听人说,尤长的像库吉特人。所以当我在脑海里面想到库吉特人的时候,就会出现尤的样子。外面的世界太大了,有海洋里面的诺德人,有原野上的维基亚人,还有草原里面的库吉特人。如果要说起来的话,我要比平原上面的很多贵族子弟见识广泛,在我自己的家里面就有不少诺德人和一个长的像是库吉特人的家伙了。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我或许可以走到他们从来不曾想象到的地方去,在那个地方看着诺德人结网捕鱼、看着维基亚人酿造美酒、看着库吉特人打马牧羊。

    尤照顾完我吃东西之后,就转身抽出了刀,从马鞍上面扯下了一块粗糙的皮坎子,把刀在上面来回的擦拭,据说这样可以让刀变得光洁锋利。

    哥布林走过来对尤说,“我们得继续走,在溪边的话目标太大,上下半里的地方就能看见我们。我知道节省马力要紧,但是要是我们暴露了那就不妙了。”

    “我知道,”尤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在一刻钟内,尤就把马鞍重新的套在了马背上。那些马看见尤走过来,都瞪大了眼睛、昂起脖子不愿意被套上缰绳,但是尤在呵斥之下强迫着把马鞍套了上去。在尤的鞭子下,这些马只得顺从的低着耳朵无奈的喘着气等待着上路。

    “好在我们现在没有被发现```”哥布林的话咽在了嘴里。

    因为几枝弩箭飞快的穿过了树丛,带着强劲的风声直扑我们而来。这些弩箭钉在马车上和树干上,有几枝则径直的飞过了树丛,把树叶打得哗哗直响。

    在小溪的对岸,一队穿戴整齐的弓弩兵吵吵嚷嚷的冒出了头来。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一些手持长矛和剑盾的士兵影影绰绰的露出身影来。这些人都戴着覆盖住头顶的圆盔,大部分人穿着皮甲,少数人穿着锁子甲或者缀着铁片的棉衣。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骑着马艰难的从草丛里面越过了士兵,走到了他们的前面。他一只手努力的驾驭者胯下被崎岖的地形折腾的够呛的坐骑,另一只手攥着皮鞭指着我们,大声的说:

    “阿卡迪奥以哈劳斯陛下的名义,站在原地,接受逮捕”

    那些弓弩手端平了弩、拉满了弓,站在小溪对岸的高地上面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在他们的身边,披盔带甲的士兵如同倾泄的洪水一样淌了下来,士兵们在小溪里踩出了白色的水花,击水之声已经清晰可闻。

    清冽的泉水,冷酷的士兵,明晃晃的刀剑和绷紧的弓弩。

    这一切让森林之间瞬间充满了肃杀之气。

    父亲抬起了头,眼里满是冷漠,“你居然称叛贼为陛下,难道已经从贼了么”

    已经有士兵登上了我们这边的陆地,这些士兵把武器对准了站在最前面的父亲,但是却没有人敢于靠近过来,他们都有些忌惮父亲紧紧的握在手里面的长剑。

    父亲强硬的话让那个军官忍不住笑了出来,“阿卡迪奥,你果然是死都不觉悟的人啊。放下武器吧,我知道你的妻儿就在车上。跟着我们走吧,莱特将军正在远处等着你们,将军嘱咐过我们,不得伤害你们,只要你们不抵抗```”

    军官的话让父亲肩膀一震,忍不住叫喊出来,“莱特”

    那个军官策马走到了父亲的面前,听到父亲的话,忍不住略一迟疑,“是的。我们的指挥官乃是莱特将军。将军已经嘱咐沿途官兵不得伤害你等。如果知恩图报的话,你们就应该```”

    军官还没有说完话,就惊得直勒马后退,因为他看见父亲提剑暴怒而起,父亲如同一枝弩矢向他突了过去。

    父亲的怒气灌满了胸膛,他的眼睛如同火炭一样红艳。

    军官迅速的抽出了在腰间应急的短剑,但这个动作也只是勉强的保住了他的命:他勉强挡开了父亲当头的致命一击,但是自己却被打飞了短剑。军官猛地向后拉动缰绳,把坐骑勒得后腿直立、高高的站起。父亲抢进一步,把长剑竖直在头顶,猛地劈下。军官用右臂下意识的去躲避这一击。长剑从军官的头盔、手臂、腹部一路劈下,军官受了巨大的惊吓,整个身子从马背上向后仰去。

    那个军官身经百战,在这个时候脚下轻轻一抖动就甩开了马镫,从坐骑的后面摔了下去。

    周围的士兵被一瞬之间的变故惊住了,但是这个时候见到军官已经脱离了父亲的攻击范围,便挺直了武器纷纷的围了上来。

    父亲一脚踩在马镫上面,扭身跨上了战马。这匹马还处在受惊吓之中,在父亲的驱动下猛地向周围撞去,吓得士兵们纷纷后退。那个军官倒地之后迅速的爬到了士兵的身后,同时大声的命令士兵们攻击。父亲一边把长剑在头顶转动,吓开企图拦路的任何士兵,一边努力的稳住胯下的战马。

    军官呼唤着坐骑的名字,企图让坐骑把父亲摔下来。终于,父亲在小溪边上稳住了胯下的战马,他把战马骑到了弓弩手无法放心射击他的地方---在他的身边就是军官的其余部下。

    “跑啊”父亲对尤大声的叫道,“快跑”

    尤闻讯之下迅速的驾驶者马车直奔森林而去。我们留在河滩的水囊和粮食口袋都没有收上来,但是却顾不得这些了。父亲把胯下的马牵着转动了几圈,挥剑打开了两个迎上来的长矛兵,很快就追上了我们。

    在身后是嗖嗖飞来的弓箭和士兵们的咒骂声。

    那个受了轻伤军官声音最响亮,“阿卡迪奥我要宰了你莱特敢阻拦的话,我会连他一起宰掉”

    我们飞速的前进着,天空从一片昏黄一直变成了暗淡恐怖桃红色,其间我们一直在沿着森林里这条破旧的道路逃跑着。身后的声音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我们,像是一个噩梦一样。

    夜幕四合,马儿渐渐的不认路了,前方得路越来越难走,带着马车前进已经成了我们的负担。我们现在甚至还没有快速跑步移动的快了,一旦遇到了树根盘绕的地方,我们就要停下来一会清理道路,把马车拉过去。而每当这样之后,身后的声音似乎就离我们更近了一点。

    黑色笼罩了大地,我们在一段时间内什么都看不见。能听到的也只有马匹的喘息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

    “我们会死吗?莱特伯伯为什么要来抓我们?”我问着母亲。

    母亲把我抱紧,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尤对父亲说,“不行,我们不能用马车了。这样下去我们一定会被捉住得”

    “我知道。”父亲的声音从黑暗里面传来,我感觉他就在我们马车的右方不远处,“但是我们不能丢开马车。那样的话我们的马在半个小时内就要被压垮了,带着女人和孩子徒步前进得话,我打赌明天早上我们就会被围住。”

    远处的喊杀之声继续传来,漆黑的夜里鸣奏着死亡的号角。

    “必须做点什么大人”尤高声的喊叫道,“不然少爷和夫人都会死的。”

    这个时候,哥布林说话了,“过了前面就是松林了,马车在里面隔开三米都看不见了,我们先躲进去吧。等他们离开了之后我们出发。”

    “胡扯”尤骂道,“你一会说你对这里不熟悉,一会又说前面有什么树林。要是我们到前面去了是一片草滩怎么办?就算是松林可以躲进去,那明天天亮之后,站在高处一眼就能看见我们。”

    哥布林和尤开始争执起来。

    父亲打断了他们愈演愈烈的冲突,“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到前面去吧。”

    这个时候,一个士兵侮辱我母亲的叫骂声已经传到了我耳朵里面,我听到他在叫喊着‘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在一起’之类的话,然后他还祝我的父亲和尤他们玩的开心。

    哥布林把拳头捏的咔咔直响,父亲也陷入了沉默。

    尤突然说话了,“大人,你来驾马车吧。我的手磨出泡来了,挥不动鞭子了。”

    “尤”哥布林叫道,“都什么时候了,不要闹别扭了”

    “好吧,”父亲没有理会哥布林,只是询问着尤说道,“手不要紧吗?”

    “没事的,我自己包扎一下就好。”说完,尤就勒住了马车,转身探进了车厢里面摸摸索索的找着什么。我感觉尤在拖动着什么东西,那是一个尤自己带着的长木匣子。我把那个匣子退给了尤。尤拍了拍我的脸,低声的对我说,“少爷,你以后就是男子汉了,要照顾好夫人啊。”

    我正准备回答他一些振奋人心的话的时候,他就已经闪身出去了。

    马车前一整晃动,尤和父亲交换了位置。

    “继续上路吧”父亲吩咐道。

    “不,”尤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了,“大人,我就与你们一路走到这里了。前面的路,尤不能再跟你们一起走了。”

    尤说完,窗外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然后我听见了马儿远去的声音。喊杀声越来越近,我们估计在一刻钟内就要被人抓住了。尤却在这个时候离开了我们。他朝着与我们正相反的方向奔去,那个方向是远远的避开追兵的。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尤的马蹄声就已经消失在了耳朵里面。夜幕下面布满了冰冷的气息,尤背叛了我们吗?一路照顾我的尤就这样离开了?

    “我的天```”哥布林亲眼见到了尤的举动之后也是震惊不已,“他带走了最好的马```”

    士兵咚咚的战鼓和充满杀意的呼喊震颤着耳膜,我感觉脖颈微微发凉,被刀子切断脖子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黑色的森林,漆黑的世界---似乎一切都是漆黑一片。

    突然,一个太阳一样的光球好像从世界的尽头拔地而起光芒如此夺目,就如同天使降临,带来了一个来自天国的黎明

    那团火球升上了天空,在一整轰鸣声传来的时候,它在天空中裂开,炸开了灿烂千阳一般炫目的模样。

    尤正在把敌人引向他的位置,他正在用自己的生命表演来自东方的魔法。多年之前,在白鸽谷,尤曾告诉过我说:

    “孩子,这叫烟花。”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