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海军学员阿卡迪奥的故事 7

eskimol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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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的用功过。

    课业很快就结束了,在最后的考核到来之前,他只有不到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在春末,在整块大地将要完全恢复活力的时候,他们这批学院里面就将有三十多人通过最后考核。这种选拔很残酷,通过率不到三分之一。这些人能拥有自己的帆船。

    军官考试之中,体能虽然并没有列入要求之中,毕竟对士官的要求和对士兵不一样。但好的身体却是一个基本的入门资格。所有的人都必须每天完成五斯瓦迪亚里的拉练,这种强度被认为能保持一个下级指挥官基本体力,并且在战场上,这通常也是一支队伍在有序队列下的作战半径极限。父亲在加入海军之初对于这种拉练所产生的阴影已经完全消散,现在他可以在跑完之后稍事休息就去听哥布林老师的几何课,并且在课上稍微的复习一下萨贝尔的气象课。

    海军学院的前身培养过一些高级水手,这些人现在已经完成了考核,登船成为了水手长。在过去,军队思想还在很大程度上是卡拉德式的分级制度,那就是上级只负责他的直接下级,至于他的下级准备怎么完成目标,上级是不干涉的。但是新军思想则致力于系统性的建立军队,那就是士兵不再只对他们的将军负责,下级也不再只对他们的直接上级负责。

    新舰队在船长和大副选拔出来之前,便被海军军部安插了一些水手长上去。这让一些学员感到有些不满,因为他们觉得这些人不一定会完全服从自己的调遣,这必然会影响自己以后的威信和指挥效率。

    其实这种辩论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出现了。之所以催生出罗多克军制改革是因为斯瓦迪亚军制体系被彻底摧毁了,在游击战中诞生的新军不可能像过去那样任由将军自己慢慢的组建军队,并且训练它直到它适应战争。一团乱麻的罗多克军队系统在当时的情况下只能规定铁的纪律,那就是下级必须服从一切他的上级,而不是只服从他自己部队的将军。

    在过去,一个士官手下的士兵阵亡后,他就会在实际上变回一个士兵,即使身边有无数的失去指挥的士兵他也无法调动。那些人只会接受几个他们熟知的长官的调遣,当这些军官阵亡的时候,士兵们便乱成一团了。

    罗多克的将军们不得已的修改了那种使用了成百上千年的惯例,他们开始组建一种新军队,那就是各个级别的军人在失去指挥后,必须学会服从他们周围的最近的上级。正式的节级制度也在新生的罗多克军队中诞生了。

    在战后,很多斯瓦迪亚将军写的回忆录都对罗多克军队的惊人韧性表示了费解,在他们的印象里面,一旦将领卫队被摧毁,军队就会垮掉。但是他们在罗多克看到的情况却是,在将领死亡出现的短暂的骚动之后,罗多克人的士兵迅速的集结起来,有条不紊的继续战斗起来,就好像依然有人指挥着他们一样。

    其实斯瓦迪亚人的这种假象的确就是成立的,罗多克人的指挥者一层层的分布在部队中,任何指挥者死去之后,都会出现确定的替代者,从而防止了混乱崩溃的出现。罗多克人在战争中把指挥系统分为了将,校,尉,士官,士兵五级,这种复杂的系统让习惯了粗放的领头羊式的军队一开始完全莫不着头脑。

    士兵和军官纷纷唾弃这种改革,他们觉得已经存在的东西就是最好的东西,新出现的复杂的玩意除了让人眼花缭乱之外毫无用处。的确,士兵们来自于不同的地区,口音和习俗差别很大,在很多情况下,同乡的指挥官无疑能更大的激发他的部队的潜力。而如果让士兵们选择,他们无疑也会趋向于选择那些和他们相似的人来托付自己的生命。但是现在,罗多克士兵们却必须学习去服从一些他们从来不熟悉的人,仅仅因为这个人的佩剑和纹章显示他是他们的上级。

    不过军队的这种怀疑论调很快就低沉下去了。因为一个铁的事实是:实行了严格节级改革的军队,在出现了平均百分之三十的士兵伤亡并且失去将军的情况下,依然能够维持基本的军事机能。而旧制军队即使在将军存在的情况下,也不敢保证在有两成的士兵伤亡时,能做的有这么好。

    很快,罗多克人就开始着手全面整顿军队了,直到罗多克彻底解放,这个过程才开始放缓。军队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氛围,那就是在战时,军官们都知道,彻底的改革军队将能大大的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和生命力。只有改革才有胜利的可能,可是一旦到了战后,人们便失去的改革热情。将军们都喜欢过去的模式,因为那样他们能够拥有绝对属于自己的部队。在过去,将军们喜欢像老农打量着自家的麦子一样打量着自己的军队,因为这些人是完全属于他们的,这些将军会费尽心力的去配置护甲,锻造武器,收集粮食,调用牲畜去优化自己的部队,这些士兵也只会对他们绝对忠心。这种彼此依赖的关系让将军们能在行军打仗之中积累出自己的政治资本,为自己将来的发展和归宿打好基础。但是现在,他们无法这样了,他们接手着完全陌生的军队,然后在带领他们几年之后又眼睁睁将士兵拱手于人,这种沮丧让他们恼火。各种恢复老制度的呼声虽然被压抑着,但是却不可避免的越来越高。

    军方无奈的做出了一些让步,允许将领们拥有自己的亲卫,这些人将按照旧制对他们的领袖绝对效忠,并且在任何时候不接受别人的调遣。这种折中很受欢迎,现在出现的问题只是亲卫占军队人数的比例应该如何确立。很明显,亲卫的比例不能太大,不然必然会导致军队的分裂,但是太少的话,又会造成将领的反弹。

    当学生之中出现这种争论的时候,父亲和西撒并没有太多的参与,他们觉得贯彻节级制度还是有好处的,在长远上来看,这种改革对军队是大有裨益的。当然,其实他们不参与的真是原因是他们的精力都在几何学上面。课程结束之后,学生们让哥布林勾重点,哥布林花了一个钟头的时间罗列了二十二本参考书,哥布林微笑着说:“重点就在里面,大家好好准备吧,这次海军部的人协助出题。大家如果平时都学了,这个时候就可以玩了。去海边看看风景,钓钓鱼,然后回来参加考试,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当西撒把书单交给码头上的军需官的时候,那个男人幸灾乐祸的看了看这两个人:“这两天你们海军学院的臭小子们来了一批又一批人来借这些书呢”。

    我父亲摸了摸脑袋:“是啊,肯定有很多人都来借了的,不知道这些东西好弄吗?我们在图书馆里面找过了,都被借光了。”

    军需官跟他们聊了半天,面色为难的说了说这些书籍不好弄,有些要从斯瓦迪亚书商那里才能弄到。这一段谈话进行了很久,西撒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们是过不了了”。

    军需官点了点头,突然露出了一个有些猥琐而神秘的微笑,“你们过来一下吧”。

    在军需官的带领下,父亲和西撒走到了一边,那里有一块洗的很干净白布放在桌子上面。在走路的过程里面,军需官很神秘的说:“先生们,前几天有一个海军学院的哥布林老师来找到我们,让我们给他一千张维基亚雪花纸,我问他为什么要一下子提走这么多,他们说是备份文件用的。笑话,雪花纸除了给小姐们写几首小诗,给学生做几道小题,根本保存不了什么内容。然后这几天你们的同学又来找我借书,我就明白了,这些纸是给你们考试用的。”这个男人回头说:“先生们,看看我给你们准备了什么”,他拉下来了那块布,攥在手里面。

    父亲和西撒马上冲过去,就好像桌子上放的是几何答案一样,结果他们只看到了一本破破烂烂的笔记。他们大失所望。军需官本来笑得高深莫测,想等着两个年轻人的恭维的。结果他突然看见两人的表情急转直下,不由得心中一惊,生怕自己营造的高大形象被摧毁:“喂,不要小看这个啊,这就是那个叫哥布林的家伙掉下来的。他如果要给你们出什么题目,这里面应该有的。”

    西撒的兴趣被吸引了起来,他翻开那些笔记,立马就悲从中来了:“这个本子已经被写完了,里面起码有成百上千道题目,找到他要出的那道,就好像从漫天的雨水里面找到红色的那滴,谈何容易哟。”

    军需官说:“的确,要在如此大范围的环境下面找的确不容易,但是你们知道吗?这个哥布林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喜欢用大蒜和酱牛肉当早餐。每天给你们学校的食物恭迎里面肯定有一两头大蒜,那就是给这个重口味的哥布林准备的。你们仔细的闻一闻,就会发现这本书就有一股淡淡的大蒜味。然后在那么几页上面,就有油迹斑斑的手指印,这肯定是哥布林一边吃着饭一边翻弄笔记留下的。你们俩就回去研究研究,看看这本书里面哪些地方手印多,蒜味大,那肯定就是哥布林天天看的,你说说,他出题目能不从里面出吗?”

    父亲越听越喜,高兴的叫道:“先生,你应该做一个侦探的”。

    军需官眼中微茫闪过,淡淡的说:“每个人都有故事的嘛”,这个时候西撒正在翻看笔记,笑嘻嘻的说:“谢谢你啊,军需官大哥”。

    军需官咧嘴一笑:“嘿嘿,客气什么”。然后军需官欲言又止的搓了搓手,“还有```就是今天又来了一批货,你们看,是不是?”

    父亲和西撒齐声说:“我们帮你做账!”

    父亲和西撒研究着哥布林的笔记直到深夜。

    看着满篇的记录,父亲不由得感叹:“老师的内心世界真是丰富啊。”

    这里从日记到随笔应有尽有,从诗歌到论文一个不少。不时的有几段日记,偶尔还夹杂几篇《爱情似火一样燃烧着我的心》类型的抒情。

    父亲看见了一篇日记:

    “星期一,萨贝尔在花园里面骑马;

    星期二,同上;

    星期三,同上;

    星期四,萨贝尔从马上摔下来了,现在躺在床上休息;

    星期五,同上;

    星期六,同上;

    星期天,同上。”

    父亲从心里面觉得哥布林一定是一个文学修养极高的人。首先看哥布林这一周的日记,内容朴实而中心思想明确,一条主线萨贝尔贯穿其中,中间有一个明显的高潮,显得文意峻拔,而在高潮之后,哥布林又能峰回路转,让行文重新归于朴实,显得收放自如。全文洋洋洒洒数十字,生动的展示了萨贝尔有血有肉的真实生活,这实在是了不得的造诣。

    父亲觉得这种文笔洗练而意蕴悠长的小短文非常值得一读,于是推荐给西撒看,西撒草草的看完:“我说萨贝尔老师有段时间老是托人跟我们说开会去了,上不了课,原来是骑马摔惨了。”

    父亲觉得西撒完全没有把握住重点,于是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去看哥布林其他的诗歌去了,他发现,每首诗歌,都会出现蓝眼睛这个意象,父亲会心的笑了笑。父亲知道哥布林喜欢那个叫做苏歌儿的歌女,他觉得自己似乎跟那个苏歌儿能说得上话,也许,以后可以帮上他吧。

    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西撒起身出去。父亲听见了是自己班上的一个同学,那个同学模模糊糊的跟西撒谈着什么,西撒不时的回头看着父亲,好像在寻思父亲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过了一段时间,那个人走了,父亲合上的书本,等着西撒来告诉自己发生什么事情。他看着西撒摸着自己下巴走了过来。

    “怎么了,西撒?”父亲问道。

    西撒从一边的书架上拿出了一份地图,在桌面上面展开,几个月前,父亲对着莱特的邮戳在这张地图上找过一个地方。很巧,这次西撒也在找这个地名,西撒很快找到了那个叫做伦迪亚堡的地方,他敲了敲地图上的那一小块地方。

    “现在这里到处都是库吉特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