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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生变（一）
李将军言道“若是价钱不合适，便压压价也就是了。若似你们这般，与豪夺有什么区别。还要我们与律法做什么。”
凌尘自小跟在允王爷身边就是走的邪路子，此时听着这分外义正言辞的话，只觉得手心痒痒极了。
更何况刚才猛然一瞟，看到当日后就让他有些茶饭不思的身影。
原本想着这次来，能跟主子的女人。嗯，没错，在凌尘看来，就是“主子的女人”。看她跟那姑娘似乎关系还不错，希望藉由她通个方便。
说不定这下半辈子的难题就搞定了，走的时候，明明在凌光那里下了赌注的。说要带个弟妹回来。
如今，看看见了真人，人家一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子。他顿时觉得一切十分渺茫了。
此时看见眼前这小白脸，简直就是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沙包。
打算卷起袖子发泄一下怒气。
然而穆云歌却素来是个眼尖的，早早的叫了声。“凌公子。”
凌尘的拳头便硬生生停在那里，最后却是无奈的伸展开。
李将军抬起头，看见穆云歌，眸子里闪过一道不明的光芒。说道“顾姑娘，李某的本意并非怀疑你。否则也不会没有在第一时间向朝廷供出你的嫌疑。
但是你的朋友却非我类，李某跟着你们也查不出什么端倪。不如就此别过。”
穆云歌眼中轻轻闪过一道微光，轻轻点头。“盼儿明白，对面紫姬善使香，又泡得一壶好茶。李将军若是闲来，也可多去她那里坐坐。只是，这地方毕竟生僻，李将军一切小心。”
李将军默默听进去穆云歌的暗示，握着刀刃的手紧了紧，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今晚，画舫论艺。传说中将会展示花魁大典的各项奖励，而她隐约有预感，她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今晚出现。
穆云歌提起眉笔，在脸上轻轻的梳妆。
“咳。”轻轻的咳嗽声传来。
穆云歌仔细靠近镜子看了看，往左眉又加了几笔。
“咳咳。”穆云歌侧脸，理了理发苞，然后开始挑选荆钗。
她在一支镂金蝴蝶荆钗和一直碧玉流苏之间有些举棋不定，用纤细的手指轻轻点着钗柄，似乎在做什么选择。
这时候，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我说，我在后面咳了这么久，你怎么看也不看。”
穆云歌下意识的肩头微微一抖，除了在崖底的生死攸关和刚才失态拉着她的手腕狂奔。这还是第一次他们之间有肢体的接触。
然而她此时却是不忿更甚，轻笑一声。“民女只是一个艺妓而已，又不是大夫。难道王爷得了风寒，就病急乱投医了？我看王爷生龙活虎的，下午见到紫姬她们的时候，不还走路带风的么。”
顾连璧倒是一滞，看她这副样子倒是有些讪讪然。有些不耐烦倒。“你何时学会这样说话了。”稍作停顿以后，仿佛下了决心，有些讪讪然的想要说些什么。
穆云歌却打断道“如果你是又要我扮演你的什么心仪之人，你可以尽早收了。”
顾连璧的话噎在咽喉，他此时背对这穆云歌，往向窗外，神色不明。
“心仪之人？扮演？你如何知道你是否真是我的心仪之人？”
穆云歌如星空的眸子划过一抹暗色，她觉察到今日的顾连璧似乎有一丝异样。
“你今日似乎有些奇怪。”穆云歌站起来，走向顾连璧。
顾连璧感觉到她的靠近，呼吸不易察觉的急促起来。对于他来说，从未试过这样的感觉，由在意而狂躁，由狂躁而相思。
然后最终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始。
直到这时候，他才惴惴，刚才，他算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吗？
他来不及多思索，眼前的人已经来到面前。穆云歌将纤手搭上他的手臂。
顾连璧没有甩开，第一次是她主动靠近，如果不是夜色已昏。甚至可以发现他脸颊可以的酡红。
穆云歌皱着眉头试了试他的脉，片刻说到。“确然是有些内火，可是体内阴阳皆旺，不似出了什么病症，亦无中毒之兆。”
她一边说一边思索着可能性，然而顾连璧却觉得莫大的讽刺和侮辱般，怦然变色。他将手刷的一声抽出，转身离去。
穆云歌将身轻轻倚靠在窗前，今夜月色正好，她对着月色抬起手臂。
如藕的手腕上，出现了一点朱砂。
她很清楚，那里原本是没有朱砂痣的，而只要顾连璧稍微注意，便会觉察到，这通常是紫姬对人成功下毒的标记。
当这个标记出现之后三个月圆之内，如果不能成功的消除紫姬心里的怨恨。那么她百毒不侵的体质也便不会发挥作用。
而她便可能要消陨了，真正意义上的消陨，由于因果规则的抵消，而丧失轮回的资格。
顾连璧沿岸而行，并不寒冷的夜风吹起他墨黑的头发。他原本如暗夜的目光此时宛如这海水，起伏不定。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下意识抬起左手按住额角，我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他望向波涛起伏的海水，如同他此时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境。有些令人困扰，但却也有一丝让人愿意沉溺的感觉。
这就是感情？顾连璧皱了眉头，当他仿佛要从那微妙的情绪中整理出什么的时候，却听见一曲笛声。
曲调屈曲回扬，又显出一点俏皮和灵动。
抬谋间，他看见一个人影。顾连璧纵身一跃，便来到紫姬所在的花船。
“是你下的毒？”
紫姬以手托腮，目光望着江水。她轻轻抬起眼角瞟了顾连璧一眼，显露出小女儿的神态。“她告诉你了？所以你就上这里兴师问罪？”
“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不论是我或她，都不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有后来一身修为功亏一篑，都是你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求不得的心魔。
又与我等何干。”
紫姬听闻，原本还想好好戏耍他的想法登时被愤怒取代。
她柳眉倒竖，啐了一口。“怎么，这时候摘的清楚，当时如果不是你们向大禹进言我成魔的事所以心怀愧疚，又怎么会替我求情。”
顾连璧眸色深沉，“的确不是我们进言。因为当时你虽然已经入魔，但是尚浅，作孽也不多。我和她曾经商议先去劝你。后来言官将你入魔之事告知大王。才有你后来的结果。但即使言官做的，又何尝有错。你看这夜色，如此昏暗。就算再美丽的花，现在看上去也是黑色的。所以，如果你不是那么偏激昏暗，就不会觉得你眼中的一切人也像你一样昏暗。”
“呵，玉虎。少说好听的，你如今道貌岸然的在这里，无非是想化解我的仇恨，来换得她的寿命。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仇恨不是不可以化解，我可以给你指条路，就看你做不做得到了。”
顾连璧却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说道。
“不论如何，我认为还是先要跟你道个歉。”
“哈哈哈哈”紫姬放声大笑“口口声声说自己没做亏心事，此时又道得什么歉？更何况……”
紫姬的眼中划过复杂的神色。“我竟不知，想玉虎那么狂傲的人，也会道歉……的么？”
顾连璧说。“我过去的确是狂傲，所以当日你对我表露态度的时候。我只觉得麻烦不已。想我一直要么作战，要么养伤。从未学会低头，也不懂得所谓情感是怎么回事。后来，我在凡间流转千年，记忆也一直在封闭中，直到……直到之前，记忆的封印被解开。
我经历了数十世的记忆蜂拥而来，我才恍惚间，明白了人的情感。
所以，我必须向你道歉。如果当时我不是那么狂傲，而是起码听你把你的话说完，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种种。
毕竟，如果我真的明白是这样的感觉，我虽然不会接受，但起码不会伤害。所以，如果可能，我希望可以做些什么，弥补我当日的过错。”
“不会伤害？弥补过错？”紫姬靠上前来。似乎无意中，将衣衫滑下右肩，吐气如兰。“你现在就可以弥补过错，所以，遵守你的诺言吧。”
她在说话的时候，一缕幽香无意中被顾连璧吸入。
紫姬满意的看到，顾连璧的眸子迷茫和黯淡。
然后，她慢慢向顾连璧伸出手，想把他牵入船舱。“啪。”的一声，顾连璧拂袖而去，再没一言。
紫姬捂着脸，慢慢的转过身来。
她并不惊讶，就仿佛早就知道会这样。她冷笑着，仿佛自己真的从没抱过希望。
寒冷的夜风中，是她自言自语的声音“这是我给你们，也是给我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既然如此，恐怕你我就同归于尽吧。”
紫姬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今晚的盛会应该已经时辰过半了，那么那件东西，应该也已经被她看到了。
她的嘴角浮起清冷的笑容，将会是怎样的一出好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