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去年人到今年老

转身、不离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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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榕城这边是春雨绵绵。

    然则,在伶舟琼所在的地界,这几日的天色倒显得格外地晴朗,日光照耀在人的面上,都散发着阵阵的暖意。

    只是窗台上养着的花。

    却像是被暖意熏过了头一般,一副焉答答的打不起精神来的模样。

    伶舟琼在自己屋内的梳妆台前。

    镜中映照出来的她,戴着轻薄的面纱,完完整整地将她之前出现在她面上的青印遮去。

    她端坐着,一派地沉静。

    她吩咐着旁侧候着的丫鬟,道:“去,给我打盆水来。”

    被她点到的丫鬟,低垂着脑袋,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便忙不迭地自去打水去了,竟是不敢有半点的迟疑。

    伶舟琼并不留意着她们是怎样的一种态度,隔着轻薄的面纱,她盯着那镜面,看着看着,就不由抬起了一只手,抚上被面纱遮住的脸颊一侧。

    眼里带着的,是一种令人颇觉捉摸不透的情绪。

    “大小姐,水来了。”先前出去的丫鬟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及至近前,方才用着舒缓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

    伶舟琼挑了挑眉,道:“端过来。”

    丫鬟双手平稳地捧着水盆,愈加走近伶舟琼所在的位置。

    伶舟琼将双手伸至盆中,仔仔细细地洗着那一双看来芊芊如玉的手,指尖相互地在水中摩挲着。

    “把干净的布巾拿来。”她对着另外一个丫鬟吩咐。

    总是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丫鬟们就已经忙不迭地行动了起来。也就是一会儿,布巾也递到了她的手边。

    伶舟琼接过,擦了擦。又将布巾丢回去。

    接着,她恢复了那样端坐在梳妆台前,一派沉静的姿态,顿了顿,便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丫鬟们不敢稍有迟疑,齐齐应声退下。

    那打开的房门,也就此关了起来。

    屋内是一片静谧。但透着亮光的窗户却是开着的,明耀的光线自外间朝里透过来,将这房间里点染得一片明亮。

    明亮到。即使脸上有些什么小小的瑕疵,都足以叫靠近到一定距离的人,看得清楚明晰。

    伶舟琼抬手,缓缓解开了面上那层轻薄的面纱。

    轻薄的面纱。用的是极为透气也极为顺滑的布料做成。伶舟琼就那么顺势一揭开,稍稍一扯,那面纱便全然瘫软下来,尽数滑落到她的手中,被她揉成了一团。

    镜面上的倒影,还算得比较清晰。

    至少,足以看得清,一张面容上完全没有了深色的印子。是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小巧。秀气,且眉目间都含着一种如同亭亭净植的白莲一般,清澈而动人的意态。

    叫人无端端就会觉得清雅而脱俗。

    伶舟琼看着镜面上映照出来的那张脸,轻轻巧巧地笑了起来,那笑意虽然浅淡,却还是到达了她的眼底。

    “总算是将这段时日熬了过去。”

    她挑着眉,镜中的女子也做着同样的动作,看着看着,她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些其他的什么,轻轻巧巧地又笑开了来。

    不过笑开不过片刻。

    伶舟琼便将面上散落的笑意,全然收拾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沉着到有些阴沉的表情,覆盖着那一张看来清雅脱俗的面容。

    她的眉目间燃起一种说不出来的轻蔑与高高在上,就好像从此刻开始,这世间再无人敢与她为敌,或者说,她自觉超出了这世间的凡夫俗子一大截。

    她不再与他们为伍,她有着可以与他们不一样的能力。

    伶舟琼看着镜子里映照出的美丽容颜,轻声说着的却是:“敢这般折辱与我,这回,定是要叫你们好看!”

    她轻轻柔柔的语气,说着并不轻轻柔柔的威胁话音。

    整个人都好似变得阴沉下来。

    外间有人敲门禀报的声音。

    伶舟琼略略抬高了声音,唤:“进来。”

    于是有人推门而入,又将门仔仔细细地阖上,踱步到伶舟琼的近前,站定,躬身说着话:“主子,那东边的势力,确确实实被秦家整合了,且目前看来,不论是哪处的人,现下都没法子往里边插手分一杯羹。”

    “但,”来人接着说,“那秦家却还是遣了人向傅余家送了些礼,不过倒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

    来人是一身显得十分利落打扮的女子,约莫二十上下,对待伶舟琼的态度,倒是从细微处都可以看出来,是极为地恭敬服从。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伶舟琼嗤笑一声,道,“傅余家这口气也不知道咽不咽得下去,不过,就算是咽不下去,现下他们也是做不成什么了,还就得乖乖地把这么个甜枣给收下。”

    来人默默地候在一侧。

    伶舟琼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般地拿起了梳妆台上放着的一柄木梳子,自个儿拉着发尖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口中只道:“说吧,你特意过来禀告总不可能就仅仅为着这事儿,是还有什么其他么?”

    来人顿了一下,似乎是斟酌了会儿自己将要出口的话,方才道:“傅余家派了人来,说是要见您一面。”

    “哦?”伶舟琼半挑起眉,面上露出了些存着兴味的神情,接着又是一派的沉静,问:“来的是什么人?”

    来人摇了摇头,答:“有管事,有文士,但看样子,要见您的却不会是那些人,但具体是谁,他们并不肯说,只说见了面您就知道了。”

    “卖着这样的关子,看来要见我的人在傅余家身份并不一般啊,”伶舟琼只是眸光稍稍一转,也对那些人话里话外暗示着要见她的人的身份有了猜想,“这样吧,就冲着他们来得这般‘凑巧’的份儿上,你转告他们,就说我同意见上一面。”

    来人听着伶舟琼的话,顺带着似的问了一句:“主子,要与夫人说上一声么?”

    “不必。”伶舟琼这话倒回得极快,“父亲他现下是不管这些的,母亲么,大抵事情她都是知晓的,也并不会约束于我,你只管照我说的办就是了。”

    来人道:“奴会告知他们的。”

    这件事儿算就这么揭了过去,来人又问起了别的事情:“再过些时日的‘百花宴’,主子可是要去,还是不去?”

    伶舟琼道:“毕竟还有那么些时间,早着呢,到时候再说吧,那请帖也就先接下来,去不去,我到时候自会说明。”

    “还有别事么?”伶舟琼问了下。

    来人沉吟一下,道:“并无。”

    伶舟琼道:“那你先下去吧。”

    来人遵照着伶舟琼的吩咐,就此退下,出去。

    偌大一个房间里,又只剩得伶舟琼一人。

    她把那木梳子丢掷到梳妆台上,发出“嘣——”的一声脆响,她忽的微微拧紧了眉,自顾自地像是在喃喃着:“秦家,果然如父亲所说的那般,便是落魄,也不过就是一时,这样说来,当初不是应该帮上一帮么?何以那时父亲又是那般的态度?”

    伶舟琼有些想不明白。

    按理说这样一帮应当算来不该是赔本的买卖,伶舟溯当时又是因着怎样的缘由,不过袖手旁观的呢?

    在伶舟琼看来。

    她的父亲,伶舟溯,是个有着渊博知识,且过人谋略的人,他所坐下的每一件事情,背后,都一定有他应有的缘由,绝不会是事出无端,他是那样伟大的人,除了仍犯着有些男人会犯的错误之外。

    她这般地想着。

    不免也就顺带地想起了,那个因着他父亲犯下的错误,而曾经出现在她的家中的人,不过...

    伶舟琼冷哼一声。

    虽则曾经卜算出那样的结果,不过想来,那人这么多年来都毫无音讯,算来,可不知还是不是活得有多安稳。

    闭了闭眼。

    伶舟琼没再纠结于在现下的她看来,那般细枝末节的事情,她的指尖扣在梳妆台上,脑子里翻转的却是——傅余家,这次来此说要见她,究竟存着的是怎样的目的?

    这边伶舟家所在的地方,是天朗气清,端的是明朗好风光。

    那边,与伶舟家相隔算来不是甚远的白云观,天上多云,已是遮去了部分明耀的日光,使得常年就处于幽静环境中的白云观,仍旧是那样地显得有些冷清。

    往上白云观的路。

    在这春日里,两侧的草色郁郁葱葱,穿行其间的人足履上,难免是要沾染些草屑,应和着鞋底的尘土。

    秦之嘉穿着一身长衫,步履不徐不疾地顺着道路往上。

    再前面一些,就已经要到那山门处。

    那显明的白云观几个字,仿佛已经历历在望。

    秦之嘉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抬手整了整衣摆下围,那已是沾染上的草屑,就在他低头的瞬间,那大致上看来似乎并未遭遇多少岁月痕迹的模样,倒陡然被两鬓间仿佛猝然出现的霜华,给打破了去。

    那样的霜华,就像是被人生生印刻上去的一般,与他这些年来几乎没有改变多少的面容,形成了一种极为突兀的对比。

    叫人看来,竟无端端地觉着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

    他似乎就是孤身一人,仍顺着这路,往上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