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4章 死亡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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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等科瓦尔斯基回答,索科夫就抢先说道:“是与足球有关吧?”

    “没错,将军先生!”科瓦尔斯基点点头,满脸悲愤地说:“就是与足球有关的死亡游戏。”

    “说来听听,”索科夫望着对方说:“我想听听该死的德国老,是如何运用足球来杀人的。”

    “在战争爆发前,足球是波兰人最欢迎的运动,球场总是爆满,人们为了看足球甚至可以爬到树上。因为有人会骂裁判,,看台秩序甚至需要几十个警察来维护,但就算如此,球迷之间有时还会爆发冲突。

    1934年的世界杯,虽然波兰没有能出线,但德国队却来波兰举行热身赛,有上万名德国人组成的球迷团,到华沙来看两国之间的这场比赛。

    在那个时代,足球是两国文化友谊的交流手段。但随着战争的爆发,德国占领波兰之后,波兰的足球却被禁止了。”

    听到这里,索科夫有些诧异地问:“什么,足球在波兰被禁止了,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科瓦尔斯基肯定地说道:“虽然德国人禁止波兰人再踢球,但热爱足球的波兰人,却冒着被处死的风险继续踢球。

    1940年5月20日,波兰各地球员自发阻止的,第一届波兰足球联赛,在华沙南部的一个公园泥地里正式启动。参赛的一共有8支球队,比赛采用单循环赛制。如果两队在90分钟内打平,将进行30分钟加时赛。120分钟后仍是平局,将进行重赛,而不是通过罚点球决出胜负。

    当时的比赛环境很糟糕,根本没有草坪场地,比赛场到处都是泥土和瓦砾。

    为了躲避德国秘密警察的耳目,球员们在自己制作的木头门框上套上衣服,让它看起来更像一个晾衣架,而不是门框。没有球网,由自发而来的裁判来判断是否进球;人们也不敢在所谓的球场上画线,中线、禁区和边线等只能靠球员们自己估计,有时候球员们把皮球都带出了底线,也没人计较。

    这种秘密联赛最开始时,只有十几个观众,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得到消息后,从波兰的各个地方来看比赛,为不屈的波兰精神加油鼓劲。终于,秘密警察得到了消息,他们派出部队来阻止这场联赛。不少球员被逮捕,然后被送到各地的集中营或直接枪毙。我就是在那次被抓住,然后送进了马尹达内克集中营。”

    西多林忍不住插嘴问道:“你被送进集中营之后,还有机会踢球吗?”

    “是的,将军先生。”科瓦尔斯基点着头说:“我进入集中营之后,的确有很多踢球的机会,但这正是我噩梦的开始。

    当时集中营的司令官赫尔曼·弗洛尔斯泰特,是一个资深的足球爱好者。得知我们几十个人都是因为踢球,被秘密警察逮捕,并送入集中营的,他就组建一个30人的球队,带着我们到处去参加比赛。”

    “30个人的球队。”西多林有些意外地说:“人数可真不少啊。”

    索科夫等西多林说完之后,接着问道:“科瓦尔斯基,不知赫尔曼·弗洛尔斯泰特都带你们去什么地方,和什么样的球队比赛?”

    听到索科夫的这个问题,科瓦尔斯基苦笑一下,继续说道:“和我们比赛的球队,都是波兰各地的德国国防军或者党卫军组成的球队。

    当时的比赛规定是:如果我们赢了对方,那么全队所有人枪毙。如果比赛输了,没输一个球,就随机枪毙两名参赛球员。”

    “这个德军司令官简直就是魔鬼。”西多林气得在桌上拍了一巴掌,骂道:“赢球,枪毙全队;输球,又要随机枪毙参赛的球员。如果一场球输六个球,除了上场的球员全部枪毙外,还要拉一名替补球员来充数。”

    对西多林的这种说法,科瓦尔斯基表示了赞同:“没错,将军先生,情况正是如此。由于心理负担太重,我们这支球队第一次参加的比赛,被德国党卫军的球队打了一个7:0,结果不管上场的11名队员全部被枪毙,还有三名替补球员也被枪毙了。”

    “被枪毙的替补球员,他们是如何选择出来的?”索科夫问道。

    “抽签。”科瓦尔斯基苦笑着说:“赫尔曼·弗洛尔斯泰特手里抓着一把竹签,让我们依次上前抽签,抽到最短三根的替补球员,就被他们枪毙了。”

    “科瓦尔斯基,”波涅杰林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集中营里的球队,从组建到现在,赢过比赛吗?”

    科瓦尔斯基想了想,随后点着头说:“赢过。赢过两次!”

    “赢过两次?!”波涅杰林有些诧异地说:“你不是说,要是比赛赢了对方,包括替补在内的整个球队都枪毙吗?既然赢了两次,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将军先生,”科瓦尔斯基回答说:“可能是因为枪毙的人太多,球队里的球员数量越来越少,都不足以再参加新的比赛。于是赫尔曼·弗洛尔斯泰特任命我为教练,从集中营的囚犯中挑选身强力壮的,进行训练,作为后备球员培养。

    因为我留在集中营里训练新的球员,所以球队到华沙和德国法兰克福足球俱乐部的那场比赛,我就没有去参与。刚开始,球员们还有点放不开,但连着丢了两个球之后,场上的球员想着反正比赛结束时,会有至少四个人被枪毙,没准那个倒霉鬼就是自己,于是放开了手脚,全力展开了进攻。

    进攻90分钟的激战,最后以3:2的比分反超,一举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法兰克福足球队。而赫尔曼·弗洛尔斯泰特觉得让一群低劣的波兰人,打败了高贵的日耳曼人,是一件令大家面上无关的事情,便下令将前往华沙参战的所有球员都枪毙了。

    枪毙完所有的球员之后,赫尔曼·弗洛尔斯泰特回到集中营的第一件事,就让我加快训练速度,准备在半个月之后,再次与新的球队进行比赛。”

    索科夫听到这里,心里暗自在想:苏联在1952年的世界杯里铩羽而归,参赛队的球员大多数都被发配到西伯利亚挖土豆,直到史达林去世,才被赫鲁晓夫赦免,重新回到了莫斯科,继续他们的足球生涯。

    和这些波兰球员们相比,他们无疑是幸运的,虽然吃了一些苦,但至少保全了自己的性命,甚至还能重新回到绿茵场,从事自己所热爱的事业。

    “要在半个月内,将一帮不懂足球的人,训练成球员,并参加比赛。”西多林感慨地说:“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是的,要在半个月内,组建一支球队,的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对西多林的说法,科瓦尔斯基表示了赞同:“就在我犯愁时,又有一批球员被送进了集中营。”

    “又有一批球员被送进了集中营?”索科夫好奇地问:“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难道你们被抓捕后送进了集中营,又有新的球队冒出来了吗?”

    “您说得没错,将军先生。”科瓦尔斯基点着头说:“参加第一届足球联赛的球员被大量逮捕或枪毙后,在1941年5月20日,又有8支球队秘密组织了第二届足球联赛。

    在一些爱国人士的帮助下,球员们来到华沙火车站旁边的空地踢球。虽然这里满地的沙砾,让球员几乎无从下脚,但呼啸而过的火车声可以掩盖比赛的喧闹声,旁边的小树林也能让球员听到警报后及时撤退。

    他们一天可以踢4场比赛,一旦知道火车站要运送德国士兵,组委会就临时换比赛场地。在比赛时,负责放风的哨岗,比主裁和教练更重要,只要他们一发出警报,,球员们就会分散逃跑,球迷们则帮他们掩护。最后这一场联赛的冠军,由前欧足联执委会委员、波兰足协官员利斯基所在的比斯克队获得。

    1943年,在奸细的告密下,德国人发现了比斯克俱乐部的总部,将大部分球员和俱乐部骨干抓起来送进了集中营。而我所看到的这些球员,就是来自比斯克俱乐部的球员。我后来听说,幸存的球员躲过风头后,又在原地组建了一支新的马里蒙特俱乐部队。”

    一听科瓦尔斯基提起马里蒙特俱乐部,索科夫就有了一些印象。随着战争的结束,马里蒙特俱乐部成了波兰战后第一支职业俱乐部。波兰足协给还活着的球员授了勋章,勋章图桉正是象征波兰人顽强精神的美人鱼凋像。战后,这个球队的球员们大多进入了波兰足协,成为波兰足球复兴的功臣。

    “我在战俘营里,曾经听说过这么一件事。”波涅杰林开口说道:“德国占领基辅之后,决定与当地一支足球队举行‘友谊赛’。为了达到振奋士气的目的,德国人要求乌克兰球队故意输球,否则他们将处死这些球员。

    面对赛场上的家乡父老,乌克兰球队队长对自己的队友说:‘有一些事情,值得我们付出生命。’结果他们最后5:3战胜了德国队。恼羞成怒的德国人陆续处决了全部参赛的乌方球员,其中就包括多名乌克兰基辅迪纳摩队队员。”

    波涅杰林说的这件事情,索科夫倒是有一些印象,为了纪念这些队员,基辅迪纳摩主球场外竖起了高大的凋像。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个题材被多位前苏联作家写成书,广为传播。美国着名影星史泰龙、球王贝利以及众多欧洲足坛球星出演的《胜利大逃亡》就是以这场“英雄比赛”为蓝本。

    “对了,你说你们还赢了一场。”波涅杰林问道:“输了球的德国人,肯定会恼羞成怒,把你们全部都杀光,那为什么你还活了下来?”

    “这件事说起来,还算是我们运气好。”科瓦尔斯基说道:“比赛开始前,正好有国际红十字会的官员前来视察,德国人为了粉饰太平,美化集中营,在我们赢球之后,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我们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但红十字会的官员离开之后,德国人还是以各种理由,虐杀了参加那场比赛的球员。到目前为止,参加过那场比赛的40名球员里,就只剩下我和另外一名球员。”

    “那名球员呢?”索科夫问道:“他如今在什么地方?”

    “死了。”

    “死了?!”索科夫满脸震惊地问:“什么时候死的?”

    “今天!”

    听完科瓦尔斯基的话,索科夫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怒气,想不到德国人临逃走之前,居然还屠杀了集中营里的囚犯。

    “将军先生,”科瓦尔斯基发现了索科夫的脸色不对劲,连忙解释说:“那名球员不是德国人杀死的,至少德国人逃走时,他还活得好好的。”

    德国人逃走时,另外一名球员还活得好好的。索科夫意识到此事不简单,没准与自己的部下有关,便试探地问:“这么说来,在我的部队进入集中营时,他还活得好好的?”

    “是的,”科瓦尔斯基点点头,“他的俄语说得不错,看到你们的部队进入集中营,还主动上去打招呼。”

    “那他是怎么死的,”西多林忍不住问道:“是被我们的人杀死的吗?”

    “不是的。”

    “既不是德国人杀死的,也不是我们的人杀死的。”西多林有些不耐烦地说:“难道他是吃饱了撑死的不成?”

    没想到他的话刚说完,科瓦尔斯基居然连连点头,说道:“没错,将军先生,他真的是被撑死的。”

    “怎么回事,怎么会被撑死呢?”

    “是这样的,将军先生。”科瓦尔斯基向三人解释说:“当时有一名你们的士兵,给了他一块黑面包。”他用手比划一下,“有差不多砖头那么大一块。”

    索科夫看他比划的大小,哪里是砖头那么大,明明就是条石那么大一块好不好。集中营里的囚犯,长期处在半饥饿状态,一下吃那么大一块面包,不被撑死才怪了。

    科瓦尔斯基继续说道:“当时看到他吃撑了,旁边的一名军官还好心地递给他一壶水,让他喝点水,看能否缓过来。”

    “人吃撑了,怎么能喝水呢。”波涅杰林摇着头说:“本来胃就撑满了,再一喝水,这些面包就发胀,占的面积更大,不撑死才怪了。”

    索科夫又和安德烈、科瓦尔斯基两人聊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了,便叫过送他们来的那名军官,吩咐他说:“带他们去附近找个空房子住下,让他们好好地洗个澡,再吃点东西。记住,千万别吃撑着了。”